爱滋病真相--高耀洁抗爱十年
2006年12月7日播出
她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她用博爱救助了无数爱滋病患者和他们的孩子
高:我说我现在我勉强可以支持,但是的话,在我的精神方面,我现在一直感到的话,我太累了。
她是一位无私无畏的老人,她用亲身的调查告诉公众爱滋病血祸的真相.
高:现在的话在中国爱滋病传播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血”,现在血并没有禁止住,而且的话现在还继续传播
2006年的12月1日是第19个世界爱滋病日。今年的主题仍然是“遏制爱滋,履行承诺”。对中国而言,经过媒体的宣传和报道,爱滋病成为公众所关注的社会话题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在这当中,从爱滋病的宣传预防到爱滋孤儿的救助工作,从民间“抗爱”人士的积极奔走到高层的持续关注,可以说中国的爱滋病工作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而今年,对于中国民间“抗爱”人士高耀洁来说,也是她关注爱滋病的第十个年头了。
高耀洁的家在郑州市一个普通的小区里,大多数时候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听电话、整理来信。今年八十岁的高耀洁,在新浪网开通了博客,宣传防治爱滋病。1996年开始,她自费进行爱滋病防治和救助工作,她像一位斗士,执着地告诉公众非法采血导致农民感染爱滋病的真相,也因此获得殊荣。
高:我认为中国的爱滋病感染的态势就是血 主要是血。有人这样说,说云贵川和两广是吸毒传播,不对,2003年那个时候,我获得亚洲“麦格赛赛”奖,我有五万美金(奖金),我去过,四辆汽车,八个司机,十五个人(到爱滋病村),到上面,你问那些当官的,当官的都说吸毒传播,你跟着到“爱滋村”,他们也是卖血,而且他们那个卖血比河南还惨,惨到什么程度,把招工,以招工的名义把病人关住,抽血,直抽了不会动,给你几个钱走了,你像徐宝玉,徐宝玉八天抽了17000CC血,回来就死了。他的小孩才7个月。
高耀洁在采访的开始就极力诉说她的观点,血祸仍然在中国的一些农村蔓延,血祸是中国爱滋病传染的重要途径。这和卫生部近几年来公布的爱滋病传染途径大相径庭。
2006年11月22日卫生部通报:截止2006年10月31日,中国历年累计报告爱滋病183733例,其中吸毒和性传播是主要途径,分别占37%和28%,经既往采供血途径传播占5.1%,母婴传播占1.4%。按照卫生部的通报,今年检出的通过采供血传播的5.1%都是上个世纪90年代感染的。
面对国家行政部门的调查数据,高耀洁却四处宣传血祸是最主要的传播途径,她是希望能引起国家足够的重视。
曾子墨:但毕竟这只是您一次调查所看到的,现在有很多防治爱滋病的人士都不太同意您的观点。
高:他们不同意我的观点,就他们不敢证明事实,你看拿最近来说,在6月底,一个农村妇女。拿着这个病历,拿着这个病历找到我,她的儿子去年8月23,9月1号输血小板,输了,按她说输了两袋,我问她多少,她不知道,她光知道花了一千八百块钱买一袋,这是他的病历,每一袋花一千八百块钱,这上,这里边有输血配血人全有,可是现在呢,告状不叫立案,她没办法,她跑那哭,你看这照片,多好的小男孩,这是发病死以前,这是一百天,四张照片
曾子墨:这些孩子的父母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是因为输血导致他们的孩子感染了爱滋病毒吗?
高:可以,为什么,因为他父母都没有,孩子不会嫖娼卖淫,孩子不会吸毒,父母没有,母婴传播不可能存在,那怎么说呢,对不对。现在爱滋病宣传问题不是不到位,而是极差,你看,我们那里一个接生人,把手切破了,要按照说的话,他应该叫它流血,给它冲洗,泡一下,可是他给他包住了,半年以后,结果的话,这个爱滋病人发病了,一查他也是爱滋病,现在都死了,我说这是2002年,你要到农村去,走一家,走一家,有一天我走了七个村,我见了一百多病人,几乎不是母婴传播,不是卖血就是母婴传播,性传播的几率非常低。
在高耀洁简单的家里,堆满了将要寄出的爱滋病宣传资料。这些耗费了她和老伴大半生的积蓄以及各种奖金。她和老伴常常推着自行车到邮局寄发这些资料,几年里他们发放近70万份,据说这个数量远远超出了许多政府部门发放的防爱传单量。
1999年8月,高耀洁收到河南某县一位检察官的信,告诉她,河南上蔡县文楼村有很多爱滋病感染者。此后,一直到2004年,从西安到安徽,从湖北至河北,高耀洁只要听说哪个地方有爱滋病感染者,就自费赶到那里,调查真像,发放自费印刷的宣传资料。直到2004年她的老伴生病住院才停了下来。
曾子墨:虽然您跑过了这么多的县,这么多的村,但毕竟这是您一个人看到的情况,现在连桂希恩大夫在网上都说,在我们国家通过血液来传播爱滋病的途径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最主要的还是通过吸毒,而且性传播也越来越多
高:好,这个问题我这一次来我就带着证人来的。你问我,要是说血液(传播)断绝了,2004年,我老头住院的时候,我并没在郑州,我跑到山东去打黑血站去了,回来我的血压高到220,我们夜里去找它的,它是12点以后抽血,我跟着一直找这个,抽到第二天6点,一回抽800CC,给80块钱,那个农民他不懂,他还反过来给农民说,抽血好,抽血不得高血压,都一直到现在,贵州25个县卖血,最近《人物周刊》吧,一个记者跟我很熟,给我打电话说,湖北南部一个地方又爆发大批的卖血,现在不是一个地方,如果有良心的中国人,他应该实事求是,不能掩耳再盗铃了,因为这是中华民族的悲哀。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因为无知和利益的驱使,中国的一些地方政府号召农民卖血,发展“血浆经济”,简陋和不负责任的采血方式导致爱滋病在某些农村大规模爆发。此后,中国政府对全国实行单采血浆的血站加以严格管理。以河南为例,到1996年初,几乎所有的县级单采血浆站都被关闭。然而,时至今日地下血站依然在一些地方盛行。2005年听说山东某地有非法采血的现象,79岁的高耀洁赶到那里进行彻夜调查。
曾子墨:当初您是怎么知道在山东会有这样的黑血站,所以要去那些黑血站进行调查呢?
高:我去山东讲课去了,学生给我说的,有些学生还是很关心国家大事的。
曾子墨:您夜里都看到了什么?
高:夜里看到以后的话,我们跑到那孤儿的家,借了个大衣,因为是11月,12月了呀,我们披着(大衣)藏到树底下,到了11点多,人跟赶集一样都来了,卖血的。
曾子墨:献血的程序是什么样子呢?
高:它是抽了以后,混到机器里,搁那里离心,离心了以后,(同)一个(血)型再输回(卖血者),一个有爱滋病都能感染上。
记者:您曾经和那些采血的人员沟通过吗,问过他们吗?
高:问过他们(卖血者),他们就说要钱,他们还说,今天在这里卖,明天在那卖,他好像很自豪,头,不是老了,50岁,白发不能卖了嘛,把头发染黑,借个身份证去卖。到这种程度。
1996年,高耀洁偶然发现一例因输血感染上爱滋病的妇女,意识到血液传播爱滋病的严重性,从此走上了“防爱”之路。实际上,在此前的1995年河南省就发现在卖血人群中有人感染了爱滋病,但是当地卫生部门一度采取“捂盖子”的方式掩盖疫情,导致一定程度上延误了当地的遏止爱滋病蔓延的有利时机。因为在那个时候,爱滋病感染者的人数和地方官员的政绩有着某种联系。在那几年里,高耀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告诉公众这些被掩盖的地区疫情。她把这称为“打黑洞”
曾子墨:这些年打开了多少黑洞?
高:哟,现在有十几个黑洞,打开,有些黑洞多,有些黑洞少,你像登封,那多,几十,光一个居民组二组就38家,一家最多的三口,最少的一口,可是的话,有一些地方,你像马园只有9个,陈楼多,陈楼有十几个,不一定有几个。
曾子墨:为什么要把这些黑洞打开呢?
高:你不打开,永远不被人知道啊,你要一打开,你一炒,政府就去救济了 现在必须得暴露真相 引起政府真正的注意 这是对民族负责
记者:可我听到有的“防爱”人士说,在爱滋病这个圈子里面,高耀洁时代已经过去了,已经过时了,因为揭盖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要看怎么样去防治。
高:现在说这的人是有,在2005年后半年,这个声音最高,现在又有很多人跟我说,又跟我站到一起了。你比如25个县卖血,上蔡贪污被抓,那个《财经》杂志上揭发山东的黑血站,这不都是跟我的声音吗,对不对
曾子墨:去打开这些黑洞,最困难的是什么?
高:最困难是村干部,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500块钱的身价,我现在去还逮我,学生 逮学生 哪个是领导 谁领你们来的 拉着个男生就走 后面女生一群 抱着腰往后拽 最后给送上车 押送回去 押送回郑州 这是武汉大学法学院干的事 照片我还有
曾子墨:那您怎么去面对这些村干部呢?
高:我可以周转,上了车以后,我就不回家了,我回家以后,老头说,你跑几天了,你还跑,我跑到别的地方,那一次我跑开封,朱仙镇住了一夜,五块钱,一个房子,我带着两个小男孩,他俩住一个屋,我住一个屋,15块钱住了一夜,天不明又回去了,还回去,我还打它那的黑洞。
那时,高耀洁已经是古稀之年了。这个小脚老太太的足迹踏遍了中国几百个乡村。而这些“黑洞”都是她用自己的积蓄打开的。除了外出调查的吃住行,为了得到爱滋病感染者的信任,每到一个新的爱滋病高发区,她总是毫不吝啬地送书、送药、 送食品,她常常是拉着整整一车方便面进到村里,爱滋病人凭借化验单就可以领取一箱。见到生活艰难的爱滋病人,她总是忍不住给钱。她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取得农民的信任,得到农村最真实的爱滋病感染情况的第一手资料。
曾子墨:让您最难忘的一次揭黑洞的经历,能给我们讲讲吗?
高:最难受的一次是孩子,也就是我关心孩子的开始,我,当我进那个小村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下来,下来,我给那个记者说,我说这个孩子叫谁下来呀,他说咱们撵着这个声音走,走走停停,走走停停,走到门外边了,里屋门,一个女的在梁上上吊了。她夫妇两个卖血,16岁就卖血,男的死了,剩个孩子也是爱滋病,这个女的身上都烂了,受不下去了,她到梁上死了。小孩饿了,抓住***脚,叫他妈下来,下来,用嘴啃***脚后跟。
从这以后,高耀洁开始开始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救助爱滋遗孤上面。高耀洁的调查认为爱滋病人和爱滋孤儿的比例平均为1:2。从1999年开始,高耀洁已经无偿救助了近两百名爱滋孤儿。
高:我有一天去一个村,一天埋了6个,你看那个坟,你打开,你们看看那个照片那个坟 下不去脚,都是死人,你看那个孩子,我去了以后,零下2度,孩子穿着单裤,小脚小腿都是黑紫的,你不知道那些孩子看见我,好像都看见救星一样的,有一个女孩子,写,老师出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她给那上写个我奶奶,哎呀,这个老师给我说,咋,这孩子咋会称上你奶奶,怎么叫的,我说这孩子是我从没有人管的孩子中间救出来的,她最亲的亲人是她奶奶,奶奶人家想着奶奶了 没想到是我
同期:
这是我开始 2001年 还是2000年 你看我这记的 赵帅什么的 给他们寄的钱
最开始救助孤儿,高耀洁给他们寄钱寄学费,但很快发现这些寄去的钱大多都没有用到孩子的教育上,而是被他们的亲戚拿走了,因为他们往往也是爱滋病人,他们的生活也同样艰难。后来高耀洁甚至把一些接孤儿到自己家中过年,她认为,这些孩子只有融入新的家庭中才能得到正常的生活。她开始为这些孩子寻找新家.
这是高耀洁在爱滋病家庭遇到的一个孩子。他的父母都因为卖血感染爱滋病去世了。刻满手臂的仇恨震惊了高耀洁。她开始振臂呼吁,如果这些孩子没有良好的成长环境,爱滋病将会在他们心中种下仇视社会的种子。
高:那孩子,现在吧,他也走出那个阴影了,他也不骂社会了,他也不上街杀人了,他现在想上大学,这就是对社会上有好处。过去,听说没,手上刺上字,杀人,你问他杀谁,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杀谁呀,杀抽我爸爸血那个。#所以说我觉得这一个工作,那真是不容易的工作,但是真是凭良心干,
因为到处揭盖子、敢于直言,高耀洁也一度成为地方政府不喜欢的人。然而她的工作在开始不久就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可。2001年她获得全球卫生理事会颁发的乔纳森•曼恩健康奖与人权奖。可是她没能亲往美国领奖。
高:你听说了没有,我得奖我没去,安南说是,我最大遗憾,我没见着中国的代表,恐怕这个事情都知道,全世界都知道,领奖不叫我去嘛。
记者:怎么就不让您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