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法制》总第51期刊载了《专访中共前智囊刘吉:言简意赅评江朱》一文。 在专访中,记者的开场白是:“我一直在找您,希望采访您,因为海外媒体认为您的意见,一具有权威性,二敢于说真话。”刘智囊的回答是:“我已退出政治舞台,只能作为一名学者、一个公民回答您的问题。” 下面请准许我作为一名读者、一个公民,对刘智囊的一些谈话内容,表示自己的看法,提出自己的疑问,以期得到大方之家的指教。 记者问刘智囊怎么看中国近几年的发展。刘答:“十六大总结说:‘人们公认,这十三年来是我国综合国力大幅度跃升、人民得到实惠最多的时期,是我们社会长期保持安定团结、政通人和的时期,是我国国际影响显著扩大、民族凝聚力极大增强的时期……’是决不过分的。试问,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有过这样三个‘时期’吗?” 刘的这番话不禁使我想起,近年来,不时在中国大陆的报端上见到将目前的中国喻为“盛世”的文字,甚至有人在列举了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康乾之治之后说:“我国被人形象地称为又喜逢盛世,而且影响力也远远超过了古代历史上所出现的所谓‘盛世’。”也使我想起,每逢什么节日,不时在电视上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回放着的那些具有标志性的“盛世景观”:“加入世贸”、“申奥成功”、“足球出线”(今后肯定要加上“神五上天”了)等万众欢腾的狂欢场面。 当记者说海外媒体普遍认为,这些成绩应归功于朱总理时,刘说:“海外媒体们可能不大了解中国共产党的理念和决策机制。中国共产党的决策机制是什么?是民主集中制。”刘智囊认为,中国共产党真实的决策机制可以描绘如下:一、各级政府的重大决策由各级党委决定,中央政府的重大决策主要是由党中央常委会决定。总理作为常委参与决策,有的决策是总理动议,也有的决策是总书记或其他常委动议。总理的任务是贯彻党中央的决定,总理的能动性表现在,是消极贯彻,还是积极贯彻,或是创造性贯彻。二、从理论上讲,每个常委是地位均等的,每人一票,在充分自由讨论之后,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原则进行决策,总书记只是会议的召集人。然而由于各位常委都是分管一面的,而总书记统管全面,因此信息不对称,总书记的作用是其他常委无法比拟的,他在决策机制中举足轻重。三、特别重大的决策还要交付政治局乃至中央委员会讨论决定。四、一些涉及立法、司法、行政的重大决策,由党中央或国务院作为建议提交全国人大讨论决定。但人大中的共产党员必须保证贯彻党中央的决定,这是党铁的纪律。五、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或国务院决策之前广泛听取有关方面专家学者的意见,这已成为不成文的规矩,但尚未法定制度化。 上面这席话让我们了解了中共和中国政府的决策机制。其中第五点称得上是重大的改革成果,是值得肯定的,只是极少有人知道,有哪些决策在成为决策之前听取了专家学者的意见,专家学者是哪些人,“广泛”到什么程度,有哪些支持的意见,有哪些反对的意见,经常提反对意见的人能不能经常在邀请之列,等等。其中第四点发人深思,到目前为止,在人大中,共产党员总是占绝大多数。 在他们又进行了一番“不拘形式的自由交谈”之后,记者说:“您尽说好话,难道这段历史就没有问题吗?也许问题比成就更多呢?”刘说:“多年来,国内外报刊炒得厉害,什么下岗失业问题、贫富差距问题、东西差距问题、贪污腐败问题、道德沦丧问题,等等,有的被炒得邪乎,似乎已超过危险临界值,到了崩溃的边缘。有人估计中国失业率高达8%乃至10%,不是官方公布的4%,惊呼到了危险境地,我不知道这些数字是怎么得来的。但是我心中老是纳闷,每年有1.2亿的农民涌向城里打工,平均每人赚回8000至10000元,这是何等巨大的就业成就,为什么城里还有数以千万计的人下岗失业?既然大家赞成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就是公平竞争,竞争就是优胜劣汰,为什么社会舆论不向胜利者致敬,而是无穷无尽地同情劣汰者呢?有一句话说得好:‘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努力找工作。’大家应告诫、鼓励下岗失业者努力找工作,去创业立业嘛!” 我对刘智囊上面这番话有些质疑。中国失业率究竟是多少,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只相信官方公布的4%吗?“每年有1.2亿的农民涌向城里打工,平均每人赚回8000至10000元”,这些数字又是怎样得来的呢?也是官方公布的数字吗?官方公布的数字就最准确吗?有农民进城打工,城里就不应该有失业者了吗?失业只是因为本人不努力工作,而与社会就业形势严竣无关吗?刘智囊问,“为什么社会舆论不向胜利者致敬,而是无穷无尽地同情劣汰者呢?”那么我也问,哪些人是劣汰者呢?是大半辈子辛辛苦苦在国营企业工作,企业被贪官污吏搞垮了、贱卖了而下岗的人员吗?他们“劣”吗?让他们从零开始去与年富力强的大学毕业生竞争就业,他们容易吗?贫困地区的农民都是“劣”种吗?东西差距也是优胜劣汰的结果吗?西部的人就比东部的人“劣”吗?“无穷无尽的同情”从何说起呢?如果我们的社会能够“无穷无尽的同情”弱势群体,那么说明我们的社会很善良。我永远讴歌善良,我一直认为,善良是最重要的优良品德,是许多美德的基础。如果真的存在着“无穷无尽的同情”,那是多么好的事情呀!其实并没有这回事,只是个别不乏社会良知的人士发出一点声音而已。“社会舆论不向胜利者致敬”,有这回事吗?事实上,我们官方传媒有歌功颂德的传统,民间有媚权媚富的心理。是舆论对胜利者歌颂得还不够多,还是层出不穷的贪官或巨富落马偶尔见诸舆论而煞了风景?可这能怪社会舆论吗?不是社会舆论不向他们致敬,而是他们自己在极偶然的“事故”上露了馅,拔出萝卜带出泥。刘智囊说得对,“市场经济就是公平竞争”,可是我们是在公平竞争吗?什么下岗失业问题、贫富差距问题、东西差距问题、贪污腐败问题、道德沦丧问题,等等,在刘智囊眼里都不成问题,甚至是危言耸听的。相对于上面这些不成问题的问题来说,下面这些问题,那么多的贪官携巨款外逃,那么多的国有资产流失,银行里有那么多的呆坏帐,等等,还值得一提吗? 人与人的性格不同,看问题的眼光也不同,有些人乐观,总看到好的方面,也有些人忧患意识较重,容易看到有待改善的方面、不足的方面,甚至不好的方面。看到不同的方面,发出的言论当然也不同,但出发点却可以是相同的。看到足球出线、“神五”上天之类的事情欢欣鼓舞、爱国热情和民族自豪感大增的人,我们肯定他们爱国,但那些提出不同看法,甚至在万众狂欢之际泼点冷水的人,就不爱国了吗?如果大家都是真诚的,都是爱国的,那么,在目前形势下,那些敢于发现问题、提出问题以资决策者探求解决之道的人,比唱颂歌的人,是不是要可敬一些、有用一些呢? (2003年1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