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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我的眼睛总是满含泪水(连载三)
  作者:李乙隆 发表日期:2004-09-18 11:36:18

将劳工权利与订单挂沟,是经济领域一次革命性的变革。美国、欧盟早已强行实施了SA8000标准。

SA8000被引进中国时,立即引发了另一种声音:这是发达国家试图阻止中国产品出口的阴谋。中华全国总工会官员王英指出:“这是为了提高中国劳动成本,从而降低中国产品的竞争力。”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技术性贸易措施研究中心的李丽说:“把人权问题和贸易结合起来,最后达到其贸易保护主义的目的。”

长期城乡二元体制所蓄积的大量剩余劳动力是造成民工报酬低的市场因素。2004年4月1日《南方都市报》李朝晖文章称:这十年来,中国经济以每年将近10%的速度增长,而民工工资和福利并无明显增长。这两者之间的巨大反差被视为理所当然。我们的经济学家和官员们所津津乐道的优势,其实就是民工不能获得合理报酬的宿命。在一幅幅描述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流画卷中,用血汗铸就经济成果的民工们总是被忽略。当美国人在过度的道德感和忧虑失业率的自私心双重作用下,提出劳工权利问题的时候,我们的专家和官员却以阴谋论看之。

(四十六)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首诗。多年来打动我心的好诗很少,这是其中之一首。诗题为《我看见你们像一株株沉默的植物——给准备回家过年的农民工》,全诗如下:

我看见你们像一株株沉默的植物

离开日益荒芜的土地来到混凝土所在

忙碌而又疲惫的身影,所有的面孔

都很模糊,因为从来是被忽视的存在!

  

那个匆匆的保姆是你,那个流汗的送水工

是你,街角那个张望着随时要逃避城管的菜贩和

帮我削根甘蔗的汉子也是你

当然,工地上不断闪过的安全帽都是你

  

那个流了几天泪水也讨不到工钱只好爬到高处

的年轻人,那顶遗失了主人的写满了债主的矿帽

那街头巷尾被剥夺了尊严的也是花季的青春!

你们,如此庞大的好像又不存在的你们!

  

穿过万家灯火的都市人们纷纷赶赴圣诞烛光大餐

我看到带着安全帽的你们也赶赴咸咸的大盆炖菜

快了!墙上只剩下不多的日子就要回家过年了

这样的想法伴着吱吱嘎嘎的卡带打发了一年的最后时光

  

梦中家乡的山水其实已经不是诗歌里的田园风光

而是一个个被分割的日渐贫瘠的补丁和疮疤

病中的老父老母只能像从前一样自生自灭

还有凝望着国旗充满渴望的孩子做梦也要读书

  

我看到这些灰蒙蒙的暂住者大包小包开始准备起程

来自伟人们家乡的人们只有一些简单的愿望……

领上一年的血汗钱,票价不会太高,车厢不会太挤

过年时那些坐宝马的人不再在节目里拿我们逗乐

(四十七)

让我潸然泪下的诗还有这一首,诗题为《您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致宝马事件里的农妇》,全诗如下:

您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

为了糊口,每天起得很早、睡得很晚,

泥土一样颜色的脸上,刻满了风霜和愁纹?

您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

习惯了拖拉机的颠簸,竟不知宝马是驴是马!

用大脚量完一座城市,舍不得坐一次公交车?

您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

细心铺平抠下来的角币,

唠叨着我明年的学费。

一阵寒风就能把你吹个趔趄,

却依然一步一步地坚毅前行。

您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

每每把我们当宝贝一样上下打量,

也经常为灯前女儿的闲话哈哈大笑,

享受着每一刻短暂的温馨,同时盘算着明日的奔忙?

不同的是,您替代了我的母亲,

用勤劳善良的血肉之躯,承受来自权贵的轰然一撞,

淋漓鲜血被金钱和权势轻轻抹去,谋杀者逍遥复逍遥。

这个冬天,您不再需用粗糙的大手把大葱理净,

下个冬天,你再不需要将大葱亲手交给同龄的恶妇!

柔弱的身躯怎能躲开嗜血的宝马?

您抱着角币悲惨地躺到了黑土地上,

草芥一样的烟消云散!

您的生命正如我的母亲,您的苦难正如我的母亲,

您的慈爱正如我的母亲,您的尊严正如我的母亲,

您的离去让天下所有的儿女心痛,

您的儿女还没有好好报答您,我的母亲!

那件不遮体的单薄棉衣,

抵得住另一个世界的黑暗和寒冷吗?

在这个如同坚冰的人世里,

您的儿女,无能的我们只能长歌当哭,

为全天下受苦受难的母亲,还有您!

祈祷天堂里没有宝马,不需要早起卖大葱。

没有阿堵物,更不要葫芦僧,

只有上帝和上帝的儿女,还有公平!

——这首诗讲述的是这一桩事:开豪华宝马车的女人苏某,与一家卖大葱的农民发生冲突,在漫骂农妇之后上车,发动汽车,大家都以为她要倒车,而那车却发疯似地连撞13人,农妇的头被压扁了。苏某说她不是故意的。由于在此案的处理上,司法不公随处可见,加之当事人苏某座驾牌号是极为醒目的“黑AL6666”,公众认定苏某必有高官背景。网上一时民情激愤。但是,过不了几天,关于此案的文字在许多网站上被删除得很干净,有关人名均“敏感”起来了。

(四十八)

曾在报刊上看到许多谴责使用童工的文章,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在网上看到网友轩辕黄地的一篇谈论童工的文章,与我的观点颇为接近,摘录如下:

非法使用童工,低工资、高负荷,使远没有发育成熟的瘦小身躯承担着生活的重负,幼小的心灵忍受着沉重的压力,真让人悲愤满胸。禁止使用童工,说来也是为孩子们的健康着想,是为普及义务教育、提高人民素质着想,但是为何就是屡禁不止呢?难道说天底下就有这样狠心肠的父母有钱不让孩子上学,甘愿把自己的骨肉推进苦坑吗?

我弟弟几年以前也是童工,因为父亲病重,而我在读高中,只好牺牲他来成全我。父母虽不好受,弟弟却认命,托人找工作,去干建筑工。十几岁的孩子,满手的血泡,我父母好受吗?我好受吗?我弟弟他自己好受吗?谁愿意去做童工?那是生活逼的!最穷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中秋节父亲拿出仅有的五角钱让我们买月饼。能买吗?那节是怎么过的!

由于政府加大禁止使用童工的力度,许多童工被赶回家里去了。

我不知道被赶回家里的童工去做什么了,反正不会是上学。所谓义务教育,自我懂事起,在农村就从来没有过。上学,的的确确有些人家的孩子上不起,他们即便不做童工,也是在家里务农,学校的大门绝不会向他们义务敞开!

不让孩子做工,又不能让其免费上学,究竟要让他们做什么啊?

(四十九)

下面内容是某报记者于扬的一篇报道。

因多次向乡政府催要吃喝欠账无果,8月4日早晨,河南周口鹿邑县高集乡胡寨村村民71岁的季刘氏,在该乡党委书记办公室里喝药自杀。

8月5日上午,记者前往胡寨村调查。在季刘氏家,披麻戴孝的儿子季国昌告诉记者,几年前,他在乡计生办楼下开了个饭店,乡里的工作人员经常到饭店吃饭,日积月累欠账达2.4万元。

几年过去,该乡党委书记换了三任,季国昌仍没要到钱:“到乡政府向领导要钱,他们让去找上一任书记,而上一任的书记又以调走为由再推回来。”季国昌的饭店因欠别人的菜钱、油钱、肉钱,债主也经常到他家催要欠账。

季国昌的女儿告诉记者,得知奶奶在乡政府喝药被人送到乡卫生院后,她赶紧跑过去,只见奶奶躺在医院的椅子上,已经断气。季国昌说,母亲在乡党委书记办公室喝药时,书记和几名干部都在场。

在高集乡政府,该乡有关领导向记者提供了一份《关于高集乡季刘氏服毒自杀情况的说明》。该材料称,8月4日早晨7时许,季刘氏来到乡党委书记李兰明的办公室,在椅子上坐下后说:“李书记,俺家的账咋办?”李书记说:“大娘,您这么大年纪也别跑了,现在乡里没有钱,等以后有钱了再解决。”说话间,有人来找李汇报情况,李和他一起进了套间,顺手关上了门。大约三四分钟后,李兰明突然听到玻璃瓶落地的声音,开门一看,老人已歪倒椅子边,地上有个碎玻璃瓶。李随即喊人找来架子车将其送到乡卫生院救治,因抢救无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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