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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我的眼睛总是满含泪水(连载二)
  作者:李乙隆 发表日期:2003-12-28 17:13:51

“消除滋生残忍的土壤,应该从善待动物开始。”

慕毅飞也有过相类的论述:

“当国人还无法取得做人的权利时,洋人那维护动物权利的《马丁法令》就在1882年的英国国会上通过。如今,100多个国家有了动物福利法,我们却还在食品卫生的层面上讨论该不该‘活吃驴肉’、‘生吃猴脑’,还在商业道德的层面上谴责给活猪注水、往鹅嗉子填沙石等行为。”

“试想,当一个社会,连动物都不许虐待的时候,它能容许执法人员随便逮个没带证件或带了证件却不被认可的农民或农民模样的人,往比猪圈更可怕的收容站里塞吗?”

(三十二)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过下面这两段话:

“……我是在医院花过不少钱的,对医院的认识有切身体会,还有在医院工作的朋友的实话实说,并非道听途说或社会偏见。医生的灰色收入来自病人的红包和药商的回扣。有些药物的回扣高达50%。据说还有的护士侵吞病人一些昂贵的药物,通过一些渠道卖掉,对这一传言我总是不大相信,但也有人言之凿凿。”

“值班医生开了药方。妻拿药方先到药房计费,再到挂号室去付款。然后才在药房拿到了药物。提了一篮针剂、葡萄糖液上来,交到值班护士那儿。传言中护士偷工减料的猫腻就出在这一环上。护士拿了这一篮药物,没按处方配药,比较合乎道义的做法应是开处方的医生与护士勾结,多开了一些值钱的药,那些病人需要的药还是应一剂不少地用到病人身上去的。对这一传言我一直表示怀疑的原因便是医生和护士在我心目中还不至于这样,尽管在一项职业道德调查中,医德之败坏程度仅次于贪官污吏。有人说不管社会上职业道德败坏到何种程度,有四种人是不能堕落的,这便是警察、法官、医生、教师,因为这四种人支撑着公道和良心。我深信其然!可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着这四种人或深或浅或多或少地正在堕落着,但愿只是几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吧。即使真有极个别医生、护士在药物上做手脚,也一定是选择那些挥金如土的大款或公费治疗的‘公仆’下手,他们绝不会或不屑于在我这等贫民身上揩油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今年上半年,“非典型肺炎”如瘟疫横行,染之命危,闻之色变。医生、护士一下子成了英雄。我在6月所写的一篇文中,对这一情形略有谈及:

“几个月来,报纸、电视不遗余力地歌颂‘新时期最可爱的人’,即在‘非典型肺炎’疫情中的‘抗炎英雄’,原先主要是医生和‘白衣天使’,后来连积极歌颂‘抗炎英雄’的媒体、演员、作家也在表扬、奖励、歌颂之列了。今天看电视摇了七八个台,不是那些‘不怕你烦,只怕你不记得我’的广告,就是有关‘抗炎英雄’的。……不如去逛书店吧。在书店中,看到李敬斋的《跨越时空的真情》,是披露轰动一时的‘六十一个阶级兄弟’中毒事件,即‘平陆事件’的真相的。我向来对历史真相感兴趣,便买回家细读。”读后发现:

“对平陆事件大力宣扬的时代背景是:‘左’的错误和浮夸风所造成的灾难,正威胁着全国。对这一事件铺天盖地、长篇累牍地宣传,正好用来抵消全国性饥饿所造成的不良影响,也正好给当时响彻全国的高昂的跃进曲再注入一串‘时代强音’。”

与官方传媒大肆歌颂医护人员光辉形象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网上还在“不合时宜”地纷纷扬扬地非议医德医风。

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羊城晚报》7月6日和7月13日,在以发短稿为主的《晚会》版上,以整版的篇幅,分别发表了《一个见习医生的医疗手记》和《一个医生妻子的真情告白》。前者本意是写对穷人生命的关注与同情,写医生的无奈,无意中却表现出一群医生充满人性美和人情味的形象。我在为无钱治病的穷苦人落泪的同时,也向这一群医生致敬。我更加坚定了这样的观点,各行各业都有好人。好的社会就是不要让好人太无奈。后者旨在道出医药费昂贵的一些内幕,却也写出了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医生淳朴、善良的形象。

(三十三)

下面内容摘自小苏《一个见习医生的医疗手记》:

病区里一向有欠钱的病人,比如小叶管的那个胃穿孔的家伙,欠下病区里1000多块钱。

主治医生催钱催得发火,就指示小叶:“不给他拔引流管,一拔他肯定逃跑。”

不过这个病人本事实在大,开过刀没多久,就真的带着引流管逃跑了。

科室里的人都很生气,一致同意张医生和小叶去讨债。

钱没讨回来。

小叶说:“现在我才知道家徒四壁是什么样子了,一个破土房子还是漏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大家问:“哪个引流管呢?”

“求赤脚医生给拔了。”张医生说。

“手术才两天就急着回去收稻子、干农活,吃的东西那么粗,肠子都戳得破!”小叶说,“张医生看他可怜,还留下了50元给他。”

讨债讨得这样亏本,张医生觉得不好意思,溜了出去。

小叶觉得还应该说句公道话:“人家回去,也是为了收了稻子卖钱,好还给医院。”

这天晚上急诊室收了个民工模样的青年进来,穿了一条洗得看不出颜色的衬衫,盖的毛巾被又破又旧。吴老大一看就叹气:“又收了一个没钱的。”果然住院单上只收了2000元。

门诊病历上提供的资料是:李贵全,男,26岁,6天前干活时给钢片穿进腹部,在当地医院切除了破损的肠管。第四天拔引流管时发现有粪质漏出来,怀疑有破口遗漏。因为高烧不退,转往上级医院要求再次手术。

一个手术下来,账单上已经欠下1000多元。吴老大说:“没办法了,今天先借病区的药给他,明天记得催钱。”吴老大开的药方,在便宜的药里算是考虑周全了。顾及到钱,让我来开,也开不出更好的药方了。

李贵全欠病区的药,一直挂在账上。吴老大说:“这个月白忙,又要扣钱了。但这个刀你能不开吗?”

病人的欠款和医生的收入挂钩。吴老大每月的收入不过2000多元,这么日干夜干,也算血汗钱了。

李贵全的陪客,是他的母亲,一个看起来很老的佝偻妇人,和李贵全一样怯生生的,总是沉默着。

“小苏,这个病人,他会死的,你要管好。”郑主任在科室讨论的时候这样预言。

“改用抗生素吧。他欠的款子,我会向医院反映。”郑主任交代吴老大。

我对郑主任的预言不以为然。李贵全很年轻,长期干体力活的缘故,手臂肌肉纠结。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一个人,离死亡应该很远很远。

吴老大拿了很多抗生素的说明书来研究,最后选定先锋必,“每天300多元的抗生素。”

有一天,我看见李贵全的母亲正在吃的中饭,一个满是凹痕和刮伤的盆子里,几块小小的南瓜拌着硬如谷粒的一点饭,兑了一点点热水。

李贵全开始饮食后,肠瘘的口子上,大便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每天要换几次接粪便的塑料袋。

李贵全的母亲每次就像犯了错误似地轻轻对我说:“要换一换了。”每次都是等候在走廊里,等我出来时才叫住我,从不敢大大方方走进办公室,我都不知道她在外面等多久了。

从护士那里知道,每次大换药,材料费近100元。换药我就不开回单了,反正材料的账根本也算不清楚。

吴老大和郑主任商量了好久,开始给他用肾上腺皮质激素,抗生素也增加了。钱的问题,大家都似乎不再考虑了。

有一次给李贵全换药时,他低声对我说:“你最好了,你最好了……”他好像不知道怎样表达,说不下去了。

李贵全死了,我不敢看他的脸,这一张熟悉的年轻的脸。

听着他的母亲在门外号啕大哭,我觉得心脏似乎麻木了。

读小苏医生这篇文章,看到他对李贵全的母亲的描述,我的眼睛模糊了。我想起我住院时,母亲陪护我的情景。

读到“李贵全死了……他母亲在门外号啕大哭”时,我再也忍不住泪水,任凭它夺眶而出。在此文中没有看到别人来探望过李贵全,自始至终,只有他的母亲。也许,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如今,白发人送走黑发人,你叫这位老母亲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天啊,天!

“钱是什么?钱可以买命!”

几天后,有个叫陈定兴的读者发了一篇题为《不要让医生无奈》的读后感。他说:“我女婿也是个医生,在他那里,我听到很多像李贵全这样的人因为付不起医药费而在医院恨恨死去的悲剧。”他认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不能‘普度众生’。它也要计算成本,考虑利润,不然,医生吃什么?医院靠什么维持?但是医院又要救死扶伤。这是个矛盾。解决这个矛盾,不是个道德问题,而是个实实在在的体制问题。”

(三十四)

下面内容摘自陈静《一个医生妻子的真情告白》:

有几年,华康的工资单显示,欠账一直没有还清,我已经记不清有几个逃走的老乡了。我吵过,哭过,回娘家小住抗议过,但最终还是妥协。华康从不埋怨,他怎能忘记那些挨饿受冻的父老乡亲!他老是说,我们有工资可扣,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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