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认为,我是一只城市喂不熟的狼,我的家乡在大山里面。我只是户籍意义上的城市人,喜欢把我所栖身的城市称为别人的城市;在别人的城市寻找到一扇属于自己的窗口。站在故乡的土地上倚窗而立,家乡的山风与城市的季风在这扇窗口上冲突、交融。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流浪情结,而充满偶然的人生际遇又常常使我们陷入被动的漂泊。正如潮涨潮落的大海常常要把一些东西留在海滩一样,我在这个城市立足,其实也有几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无奈。 记得在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故乡,只是先祖流浪途中的一个驿站。”我不知几百年前,先祖为何要在福建长途跋涉、千山独行来到这个层峦叠嶂的地方,只知道他背着父母的骨殖——就像移栽树木要把根挖出一样,离乡背井,逶迤而来。乡族传说中有云:仙人托梦与先祖,告之曰:扁担断处,便可立足。先祖到了这个地方,扁担断了。这是偶然,还是冥冥之中的必然?先祖随遇而安,垦荒种植,荒凉之地便有了人烟;几经繁衍,便成了人口数千的村庄。这里的土地,生长着粮食,生长着猪牛鸡鸭,生长着壮男巧女,也生长着传说、故事和歌谣。 祖母生于富裕的地主家庭,养尊处优,因家乡闹农民运动,逃难至我们村,被当轿夫的祖父收留。祖母随遇而安,于是便有了我们这个家族。 也许人生,就是许多偶然境遇的堆积。而必然的却是你对这些境遇的态度,你与境遇从陌生到熟悉、从抵触到融合的过程。我们改造着境遇,同时为境遇所改造。随遇而安不失为一种洒脱、达观的人生态度。 只要有自己精神的家园,到哪里都一样。 (1996年3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