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无所事事,却没有悠然自得之态,神情沮丧,百无聊赖,慨叹虚度年华生活平淡乏味。 这些人都无法享受平静之趣。 平静是淡淡的花香,是静静的月色,是薄薄的细雨,是云淡风轻。平静的日子不是一潭死水,是“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波澜不惊而澄澈甘纯的一潭幽泉。 平静的日子源于平静的心。有的人过着平静的生活,可内心却阴风冷雨;有的人生活里波澜起伏,可他却心如止水,守住那一份平静。平静是一种洒脱。 或黄昏,或清晨,端一张椅坐在户外,怡然地呷一壶清茶,随意地翻一本杂志,或看白云片片,或听鸟语啁啾,谁说平静不也充满情趣呢? 平静的日子是学习和思考的好时光。对于忙碌的人,平静是一种休整;对于空闲的人,平静是一种积累。 完整的人生应该有松有紧,时动时静。 平静是一种享受。 随意和刻意 随意是透明的小溪,迈着轻盈的步履,唱着欢快的歌,自由地游荡。刻意是忠于职守的堤岸。如果没有堤岸,小溪就会流于肤浅,流于放荡。 随意是有圆有缺的月亮,它昭示着人类的悲欢离合、成败盛衰。刻意是圆满的太阳,它启迪着我们不要抱残守缺,要矢志追求完美。 刻意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随意懂得凡事不能强求。 当你尽了最大的努力仍收获失败时,你要随意。 当欢乐的篝火熄灭,当节日的烟花凋零,当空虚袭上心头……你要有刻意追求的东西,让心有所依。 没有一定的刻意,随意不可能真正拥有欢乐。没有一定的随意,刻意永远是沉重的包袱。 无须炫耀 沉默是最丰富的表达。最高的技巧是没有技巧。最出色的表现是没有表现。 默默无闻不失为一种潇洒,不怕被人遗忘往往是一种豁达。 你无须哗众取宠,无须靠别人的眼光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用不着疲于表演。引人注目虽然是一种光彩,充当观众却是一种福分。 在人生的舞台上,你不必争当主角。充当配角,只要自然、真实地表现自己,往往比虚浮的主角更能给人以好感。 炫耀是过分的自我表现。 无须炫耀,炫耀往往只能暴露自己的轻浮浅薄。 毫无保留地炫耀,即使才华横溢、成绩卓著也只能有暂时的辉煌,而没有长久的魅力,也没有回味无穷的韵味。 我们宁可做一个一次只能打一桶水的小井,不做把所有的水都敞露在人们面前的池塘。人们不能量出井的内涵,却能测出池塘的容量。 不但把肚里的料都抖给人看,而且把七分说成八分,那不是炫耀,而是吹牛。牛皮迟早是会爆裂的。 热衷于炫耀,一点点成绩就拿给人看,也是颇费时间和精力的。把时间和精力用于炫耀,难成大器。 拿微不足道的东西去卖弄,得到的不是尊重,而是轻视。 蝉 起初是一只,试探似的,长长地尖叫一声,便戞然而止,仿佛是一把尖刀把静谧的晌午划破了一道窄窄的口子。 接着,它们的叫声便像从那道口子挤出来,尖厉、刺耳。 最后,嘈杂一片,分不出究竟有几只在叫。东西南北,漫天盖地都是它们的声音。仿佛这世界是它们的了。 它们好像是太阳的啦啦队,为毒毒的骄阳呐喊助威。太阳似乎受到鼓舞,把白晃晃的光芒乱射。天气显得愈加闷热难耐了。 我讨厌这声音,便寻找一些理由为它们开脱,以减少心底的烦躁。 它们也许太快乐了,它们压抑得太久了。它们是在歌唱。 它们也许太愤怒了,它们压抑得太久了。它们是在吼叫。 它们也许太痛苦了,它们压抑得太久了。它们是在倾诉。 它们是在寻求理解。 它们是在表白爱情。 然而,我终究讨厌它们,因为它们的浅薄。 真正深刻的快乐、深刻的痛苦和愤怒,都是无法说出的。 深沉的心不苛求理解。 真挚的爱不需要山盟海誓。 它们叫着:“知了——” 它们知道什么呢? 也许因为它们一无所知,它们才会这么叫,无知才会狂妄。 后来,一位老人告诉我,它们是一群聋子。 它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自然也不知道它们的声音是如何刺耳,如何令人生厌。 它们使我明白:惹人讨厌,是因为缺乏自知。 石狮子 垃圾堆上,蹲着一只石狮子。 或者说,在一只石狮子身边,人们倒着垃圾。 还可以说,这只石狮子,像垃圾一样被废弃了。 不管怎样说,这只石狮子依然叫做石狮子。 不管怎样说,都在说明这只石狮子已经落拓了。 我喜欢端详着这只石狮子,寻觅着以前它雄踞于名门望族的门首之上那耀武扬威的痕迹。有时寻着了,有时觅不到。 寻着了与觅不到,取决于我当时的心境。石狮子依然是石狮子。石狮子没有变。 有时觉得石狮子威风不减,仍然睥睨着熙熙攘攘的滚滚红尘和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蹲在垃圾之上与踞于豪宅门首有何不同呢,在藐视一切的眼睛中? 有时觉得石狮子的威风是不真实的。石狮子不过是一块石头,徒有狮子之形,没有狮子之威。现在是这样,以前也不外如此。几百年的光阴似乎并不能带走它什么,改变它什么。几百年不过一瞬间。对于一块石头而言,对于漫无边际的时空而言,几百年与一瞬间实在没有什么不同。 人们以前在石狮子身上看到威风,那威风是人们自己的心生出来的,自己的眼睛长出来的,与石狮子无关。 石狮子永远是石狮子。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沧桑与它无关。变幻的是落在它身上的目光。 有时还能在石狮子身上觅到一种振奋精神的东西,那大概可以用“不为环境所屈服”之类的语汇来命名。其实,说穿了,那不过是我心理上或潜意识中的需要。石狮子身上并没有这些东西,是我把这些东西投射到它身上去,再由它反光或回声。 不管我怎样看待它,石狮子沉默不语。不管我怎样说它,石狮子沉默不语。现在我拿起笔来写它,沉默不语的依然是石狮子。 (大多作于1992年以前,1998年6月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