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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的肩膀借你一哭
(小说版)
  作者:李乙隆 发表日期:2003-04-05 22:56:26

(一)

也许是看书看累了,花了眼,字糊了,抬起头来,才知黄昏像一串熟透的葡萄,挂在对面的阳台上。

看不见她的倩影,正自纳闷,门却不怎么修养地响着,响亮且急促,如战鼓频催。也难怪。门铃坏了,临时栖身的出租屋,房东不管,我也懒得理会。倘敲门太斯文,常常陷于沉思中的我有时还真充耳不闻。

门像舞台上的帷幕拉开了,她笑容灿烂地在我的面前豁然一亮。如果是拍电影,为了吊人胃口,可以从她的脚拍起,镜头慢慢往上移。一双款式精致简洁的高跟凉鞋,只有几根细藤或交叉或平行地缠过她的脚趺。裙子很短。没穿袜子。脚趾纤细秀气,脚趺皮细肉嫩,脚踝精致玲珑,小腿如雨后春笋,膝盖很圆润,裸着一小半截的大腿性感诱人。两腿既长又秀而且白皙细腻光滑如琼璧无瑕。其实,当时我眼里只有她的满脸灿烂,我怎么好意思把她的玉足秀腿观察得这么仔细呢!这些都是后来才注意到的。我甚至还在不经意间看到她的大腿中段内侧有一颗黑豆似的痣。

我知道她迟早会来找我的,因为寂寞,寂寞往往无聊。她不像我,我虽寂寞着,却有许多事要做,“有聊”得很。我喜欢看书。还得写些稿子不时在报刊上抛头露面,卖弄自己的浅薄,要不让那些文友以为我已不在人世也说不定,因为我曾病得不轻,被喜欢夸张的文友们传得沸沸扬扬。吉他弹唱是每晚自娱的保留节目,喜欢用别人的曲唱自己的词。而她终日无所事事,在那个屋子呆着,便是她的职责,闲得很累,倘不注意调节,寻找些刺激,不闷出病来才怪呢。

我这个人看似书呆子一个,不谙世故,其实阅人观事,犀利得很。打她第一次踏进我家门槛,我就料定她是要与我一回生二回熟的。我在阳台上自作多情自娱自乐自我陶醉自弹自唱时,她也坐在阳台上朝我这边看,并不吝啬欣赏的目光。她那次把放钥匙的挎包丢在阳台上,锁住了门,我疑心是蓄意为之,制造借口敲我的门。她的阳台与我的阳台正好相对,相距不过3米,取下我晾衣的竹竿,扎上一个勾,便可把她的挎包勾过来。

有了几天前的“借阳台一用”,加上几天来在阳台上相见时互相致意的铺垫,这一次的造访便显得颇为自然,一自然门一拉开就可请进请坐,用不着在门口像门卫一样满脸警惕问明来意。

她说:“请你到外面吃顿饭可以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一个人过生日真没意思。”

我怀疑生日也是借口,但我还是愿意上当,只是表面故作沉吟。我的沉吟并非矜持,如果她这会儿请我帮什么力所能及的忙我会一口答应,人家请吃饭总不能乐颠颠地说走就走仿佛闹了三年饥荒。

见我沉吟,她颇为大度地说:“你放心,我不是来腐蚀你的。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个不容易腐蚀的正人君子,你应该对自己的‘免疫力’充满信心。”

她这么一说,我不去还像个男人吗?

她化着淡妆。齐耳短发梳得一丝不苟,柔润地散发着黝黑的光泽。粉红色的上衣点缀着洁白的花纹,浅绿色的短裙镶着几丝金线,直括括地不见一丝褶皱。她的挎包在古朴中显出新潮。整个人的装扮看似随意休闲,实是刻意为之。

在她的映衬之下,我本来就悠悠然的心情便桃红柳绿起来。

和她走在一起,总得般配些才好。我让她在客厅上稍等片刻,到房里换了衣服,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刮了胡子,用摩丝把旁逸斜出的头发格式化。抖起几分精神,便夹了个皮包风度翩翩偕她出门。

到了楼下,问她:“打的还是开摩托?”

她说:“开摩托吧。我好久没坐摩托了。今晚顺便载我兜一下风。天气好,用摩托兜风比小车更爽。”

我用摩托载她时,她稍微仰着身子抓住后架,丰满的胸部与我瘦削的背部保持距离。急刹车时,我能感受到她胸部的弹性。

路过一个精品屋,我忽然想到应该买点生日礼物送她,便问了她的生肖,抱起一只装上电池便摇头摆脑憨态可掬的塑料猪塞到她怀里。

到了酒店,她开了一个包厢。也许有人认为,两个人在包厢里很容易产生可读性强的故事,包厢里的氛围本来就有点暧昧,目光与目光一碰就会碰出火花。但我的目光是绝缘体,就算她眼神带电也不会使我触电。再说,她也有她的自尊,我把她当人而不把她当“家禽”,她自然是不会作贱自己的。

祝贺生日,当然需要一点酒。我敬她一杯,祝她寿如东海福比南山。她一饮而尽。回敬我一杯,感谢我为她祝贺生日,并祝我爱情美满家庭幸福身体健康事业成功。我也一饮而尽。接下来彼此都对酒保持着节制。两个人的宴会气氛不可能热烈,却也不沉闷,彼此都谈得开心。

两个人的宴会进行了两个钟头。

我按她要求载她兜了一小时的风。

回到楼下,互道晚安,各自上楼。

如果想给读者来点刺激,我完全可以借酒乱性,欢乐过后又能找到自我开脱的理由,何乐而不为!可是那会儿我实在找不到那方面的兴致。

并非她长得不美。

她长得很美,美得有些野性,却不失妩媚,是个颇有味道的女人。

也许是受她“职业”的影响,我对她一时难以有什么好感。但也说不上恶感。社会上这类人多的是,如果探其社会根源,也许并不只是她们的错。她们的消费者中,便有一些在大会小会上把扫黄唤得震天响的“公仆”。小人物如我者,无力杜绝这种社会现象,就把它看作是一种生存方式吧。我不想知道她的过去,对她的将来,我倒想施加一些积极的影响,就算是一个小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吧。

当我了解到她有高中文化程度,而且语文成绩不错时,竭力劝她自修中文专业,并参加自学考试,考一份大专文凭。我还把我以前自学中文专业的整套教材送给她,还从单位拿来一个废弃的电脑键盘,要她学习打字。我说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今后的路会越走越宽,何苦做个“长包女”,让一个比你父亲还大的糟老头来糟踏你的青春呢!我的话她似乎听得进去,但学习是否认真就不得而知了。

有时候我也发现她看我的眼神有了些朦胧,但那种事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面对我清清净净的目光,坦坦荡荡的神情,她很快恢复了常态。当我向一位朋友口述这篇小说到这里时,好为人师的这位朋友忙插话:“一言以蔽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不以为然:“你胡说!”我怎么会把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比作苍蝇呢!朋友见我对他的话很反感,自作聪明地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上她了。”我说:“你知道不知道,‘蛋’这个字是用来骂人的,笨蛋臭蛋坏蛋混蛋王八蛋傻瓜蛋……”他被我骂得灰头土脸。

她在酒楼当迎宾小姐时,有位中年老板看上了她,她也被他的潇洒和能干所吸引。这里边难道没有钱的关系?也许潇洒和能干已把钱包含在里面了。没有钱的潇洒算得上潇洒吗?没有钱的能干称得上能干吗?这是个老套的故事,尽管她从情深意切讲到义愤填膺,却一直激发不起我的热情。我虽相信她的话,却没有把她所讲的写进我这篇小说的兴致,只是为了情节的完整,不得不勾勒一下:

那位老板一番甜言蜜语,再佐以几句山盟海誓,终于把她哄上床。接着便是同居。接着便是东窗事发。接着便是河东狮吼。最后便是她带着那个老板老婆留在她脸上的爪痕,带着那个老板给她的一万块钱和一张机票,带着打胎后虚弱的身子,按那个老板所说,回家乡休养些日子。当她禁不住对那个老板的思念回到他身边时,他对她已没有好脸色。痴情的她还以为他是屈服于老婆的淫威,是出自无奈,稍一跟踪,便发现那个口口声声说没有她就活不下去、要跟老婆离婚后娶她的老板,已有了新欢。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说,有点咬牙切齿,忽然看了我一眼,像刚发现我是男人似的,有点歉意地笑了,“你是个例外。”

她当长包女的第一任主儿是某个县级市的副市长,别看他气宇轩昂,道貌岸然,可在她的石榴裙下,要多下作就多下作。她可以令他剥光衣服趴在地上让她当马骑。说这些话时,她的脸上充满鄙夷,目光又仿佛在回味中兴奋着——我忽然觉得她也许是有特殊嗜好的人。

现在的主儿是个侨商,每周才来她这儿一两天。其余时间她比较自由。

(二)

“她把抽水马桶的盖子盖下,扶我坐到马桶盖上,赤条条跪在我跟前……两手抓住那东西揉了揉。那东西勃然而起。她赞了一声‘好大’,便如饥似渴地把那东西往嘴里塞……

“我还没洗澡,天气又热,出了不少汗,那东西不知有多脏。我忽然感到恶心。一恶心,那东西竟像泄了气的皮球。

“她腾出口腔嘀咕着:‘怎么搞的?’

“我说:‘算了吧。’

“她颇具敬业精神,就像忠于责守的医生并没有因病人丧失了生命信念而放弃抢救一样,她的手指和唇舌同时从不同角度用不同招式进行努力。我见她辛苦,意念上十分配合,巴不得她快点圆满完成任务,可就是力不从心。那东西硬是不给面子。

“鼓捣了半个钟头,搞得我不耐烦起来。她的失败其实是我的失败呀!我粗暴地说:‘不要啦!不要啦!’站起来穿好裤子,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与其说生她的气,不如说生自己的气,生那东西的气。

“几分钟后,她也出来了。也许是为了弥补什么,她吻了吻我的脖子、脸,我强忍着厌恶让她吻。她还想吻我的嘴唇,就像把一只苍蝇往我嘴里塞,我可忍不住了,推开了她:‘够了够了。’

“她似乎有点委屈,说:‘我的嘴已洗干净了。’

“我不理她,心里却说:嘴就是刚刚吃了大便也是洗得干净的,但感觉呢?感觉弄脏了洗得干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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