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说你深沉高远只是神情忧郁

　　她们说你正直善良只是有点孤僻

　　她们说你刻苦努力只是命运坎坷

　　她们说你多才多艺总是怀才不遇

　　她们劝我不要去爱这样的你

　　我就是爱你

　　那又怎么样

　　我爱的人就是这样的你

　　我就是爱你

　　那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也许只有我爱你　　　　

　　……

清理杂物时，从抽屉底层鼓捣出一盒翻录的录音带，一种久违的感觉漫上心头。你把它放进录音机中，歌声如潮撞击着你的心扉。好多年了，录音机只当收音机用，录音带似乎是很老土的东西了。你多次搬迁，丢弃了多少录音带，可这一盒总是带着。你没有把它丢弃，就像你还没有把年轻的伤感丢弃在岁月中。也许你也曾想过把它丢掉或者送人，但最后你还是把它留下了，神差鬼使般，不经意地把它留下了。你甚至不知什么时候把它放进这个抽屉的，在这个抽屉拿出什么东西时，你也不曾留意过它，你仿佛忘记了它的存在。循其自然吧，也许有一天它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就像一些往事，不必刻意忘记，但它却在记忆中独自模糊了，偶尔掠过脑际，如梦如烟。

这首不知什么人写什么人唱的歌，在当时并没有流行，你也一直没有听过什么人传唱过它、翻唱过它。你所知道的，除了原唱者，就只有你唱过这首歌。当时，这首歌唤起你多少感动、抒发你多少情怀，是因为它吻合你天性中某些“叛逆”的情结吗？好像是这样，但绝不只这些。倘若没有他深沉、忧郁地在你多梦的季节中走过，这首歌会是你如此痴迷的挚爱吗？

你和吴佩萍中师毕业，一起到这所学校任教，当你第一次看到他时，你就感到你和他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少女多梦的天空中撒下一阵阵细雨，布下一道道彩虹，他成了你眼里唯一的风景，你的欢乐和忧伤都因他而起因他而息。当他在你的视线中出现，你目光炯炯；当他走近你时，你心跳加速；当远远听到他的声音，你便心猿意马。你仿佛像个私人侦探，很快掌握了他许多方面的情况。他坎坷的经历，渊博的学识，丰富的才情，深沉的目光，忧郁的气质，无不使你梦绕情牵。

中秋节那天，你回家过节。晚上，望着冉冉升起的月亮，你忽然想起了他。也许此刻，学校就只有他一个人。一种心疼的感觉，荏苒过你的心头。你说学校有一件不可耽搁的事，让你哥哥用摩托载你回校。到了学校大门口，你看到黑漆漆、空荡荡、静悄悄的校园里，只有他房间的一窗灯火，橙黄的灯光使你感到温暖而伤感。你眼睛湿润了。你揉着眼睛对你哥哥说，风好大，吹痛了眼睛。

你打发哥哥走后，打开了大铁门，走了进去。清风徐来，送来了凄美的笛音。月下竹笛，清丽得令人心碎。

“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中的月亮在天上……”你轻轻地向他走去，走进如诗似梦的《月之故乡》，你觉得自己就像聊斋中的女子，而他正是蒲松龄笔下哪一位贫寒的书生。有一滴泪，滑过你的脸颊。

他站在门口，横着一支短笛，吹出一个绝美的月亮。也许他早就看到你了，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他正陶醉于氤氲在月光下的诗意中。

你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树阴中，你不愿让他看到你流泪的脸。他吹完了《月之故乡》，走了过来。你忙侧过脸，抬起头看月亮，你说，你看，月亮——月亮在你的泪光中洇出无数光晕，布满了天空。

当你与他一起堕入爱河之后，你在优裕家境中养成的优越感有意无意地流露了出来，伤害了他敏感的心。他不满了，他爱的天平倾斜了。一直暗恋着他的吴佩萍得到了他，却对他先恋后弃，坐上了豪车，住进了华宅，摇身变成了专职贵妇。

他到广州读书去了，一边打工，一边求学。

你每月都给他寄去一些钱，化名邓黛，地址也是假的。

他毕业时，你收到一笔汇款，金额正是你这两年寄钱给他的总数。汇款人姓名一栏写着“吴斯壬”三个字。

后来辗转知道了他的下落，他去西藏了。

再后来，他消失在岁月之中……

　　　　　　　　　　　　　　　　　　　　　　　　　　　　　　　　 （1999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