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叮叮咚咚弹奏新韵，小溪悄悄流过我的山村。

犁尖划开田野的梦，猛甩一声响鞭，叱醒一个充满希望的春。

奶奶把臃肿和风霜锁进衣柜，后生兄穿上了简洁与时尚。

井台上村姑揉洗着甜甜的笑，逗得打水的憨兄走了神，失手溅湿了一片温柔。

爷爷吐一圈一圈的悠情，被窝里一根长长的烟杆，把一个年迈的故事久久地延伸，却拴不住活泼与俏皮，淘气鬼早已跑进了黎明。

清清爽爽的晨风闲闲地走，忽地穿过生机勃勃的果林，给羞羞答答将绽未绽的桃苞儿来个轻佻的飞吻，桃苞儿一下羞红了脸，惹得枝叶沙沙沙议论个不停。

花得意地对根说：“你瞧我，芬芳扑鼻，鲜艳夺目，多么惹人喜爱呀！听吧，诗人们又赞美我了。”根没有理睬它，仍默默地工作着。

几天后，烈日炎炎，土地干旱，花缺少水分，硬是抬不起头来。它可生气了，一个劲儿地埋怨根：“你这个懒鬼，不好好干活，害得我没水喝。”根正干得气喘吁吁，这时忍不住答道：“赞歌往自己身上揽，怨言往别人身上推，你可真聪明呀！”

稻田里，蛇看见田鼠正啃着稻穗，它串了过去，一口把田鼠吞下肚去。

青蛙看见了，跳了过来，亲热地对蛇说：“蛇哥，原来你也为稻田消灭害虫，为人类做好事，那我们可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

蛇转过头来，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谁是你的战友？谁为稻田除害？我吃田鼠，只为自己肚子饱。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做点心呢。”

青蛙叹道：“一心只为自己的人，即使做了有益于人类的事，也不值得称颂呀！”说完，一声哀叫，葬身蛇腹。

忍耐是一种力量，是一种期待，是一种积累，是一种砥砺。

有志气的人是忍耐的主人，不是忍耐的奴隶。不懂得忍耐的人是浅薄的。

你要在忍耐中优化自己的性格，增长自己的才干。但就像压缩弹簧超过弹性限度就失去了反弹力一样，忍耐也有一个度。

倘若忍耐成了习惯，忍耐便会泯灭一个人的斗志，磨掉一个人的个性。

我是大山的儿子，我的秉性是大山宝贵的馈赠。

当我取得成绩的时候，我想起春天的山，夏天的山。春天的山是一幅画，夏天的山是一首歌。人们讴歌姹紫嫣红的花，赞美郁郁葱葱的绿。大山沉默着。大山从不标榜自己。

当我受到挫折的时候，我去读秋天的山，冬天的山。落叶在秋风中呻吟，小草在寒冬中枯萎。大山心中孕育着生机勃勃的希望，以屹立不屈的形象走过命运的低谷。

在大山的沉默中，我懂得了很多。

日前，偶翻一本叫《女皇武则天》的书，看到这样一节：武则天因与张昌宗兄弟赌气，要另选男宠，宋之问居然跻身于候选之列。武则天嫌这个眼小，嫌那个鼻大，挑挑剔剔，看中了宋之问。单有貌还不足，还要有才。女皇令他跳舞，他起舞翩跹，舞姿优美。女皇问他还有何能，答曰：诗词歌赋，书画琴棋，无所不能。女皇让他伴驾。他大喜过望，趋前跪下，叩首谢恩，竟然满口臭气熏天。女皇厌其口臭，他竟死乞白赖，要口含香木，终生侍候女皇。女皇怒，斥退他。他竟吓得昏死过去，被两太监像拉死狗似的拖了出来。

看罢，不禁哑然失笑。好一个宋之问。

宋之问何许人？他乃唐朝诗人，是奠定律诗体裁的一代宗师，艺不可谓不高，上面那段文字对他的刻画实在过于刻薄。历史小说不能当作史实。但为什么要如此丑化他呢？这反映了历代文人对他的憎恶。他的外甥刘希夷得佳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宋恳求转让，刘不允，这个舅舅竟叫人用“土囊”把外甥压死了。此事足见其鄙劣、残忍。武则天执政期间，他附媚张易之、诌事太平公主，也为天下人所不齿。

闲话很闲。年轻的谈理想、文学、爱情，年长的谈人生、社会、家庭。知识多的便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知识少的便往事旧闻天气家常，间或来几则老掉牙的笑话。这些人虽不喜欢“静坐常思己过”，却崇尚“闲谈少说人非”。他们是凡人，不喜孤独，不作一脸忧思，状若哲人或杞人。他们或许忙于生计，一闲下来，只觉轻松愉快，绝不百无聊赖。约三五好友，或随便凑几个熟人，沟通感情，增进友谊，交流思想，增长知识，陶冶性情，放松身心，于人无害，与己有益，其乐无穷。

但在不少人心目中，闲话不是这样的。“闲话”一词趋于贬义。

人言可畏，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唾沫里淹得死人。

你不闲话别人，却可能是别人闲话的对象。

你德才兼备，工作勤奋，表现出色，领导表扬了你，说你是一个“优秀工作者”，你或许深受鼓舞，暗下决心，要再接再厉，争取更大成绩，以报知遇之恩。领导接下来又表扬了一个不学无术、大事干不来、小事不愿干、只做一点表面文章、深谙巴结逢迎之术的“阿混”之流。这时你心里的滋味如何呢？

我想起“赵王之樽”的故事。赵王得到一块美玉，用来雕琢一只酒杯，并说这酒杯专门用来向有功的人敬酒。邯郸之围解除了，赵王跪在地上手捧这只酒杯虔诚地向有功的魏公子敬酒。魏公子拜饮后，大表赞赏。因此，在郭南战役后，赵王没有什么用作赏赐的东西，就用这只玉杯向有功将士敬酒，众将士深受鼓舞。可是到了后来，赵王迁却用这只玉杯给为他舐痔舔疮的那个小人敬酒。这回大失民心。适逢秦国征伐赵国，赵国大将李牧率军队击退秦军。赵王迁又拿出玉杯来向有功将士敬酒，将士们个个怒火中烧，谁也不买他的帐。

出版业、图书市场颇为混乱。近日笔者买来几本诗集，孤陋寡闻如我者，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5年12月出版的《席慕蓉抒情诗文赏识》，其中有冯青的《水姜花》和余光中的《等你，在雨中》。这两首诗是我看过并留下较深印象的。那些我不知道和不敢肯定的呢？几年前一位大陆未名诗人有几十首诗也被书商或出版社编辑窃到席慕蓉名下，并引起了一场笔墨官司。针对大陆普通读者来说，席慕蓉的名字要比余光中、冯青、大陆未名诗人（如果与书商合作，加以包装，也许很快成名）的名字有吸引力。

由广西民族出版社1995年9月出版的《少男少女纯情诗选》，封面写着“舒婷主编”，内页则写着“舒婷婷主编”。这本书全部诗作都是九十年代初期风靡全国的一位北京诗人所写。其人今年已近四十，是超龄少男了。他的诗十分浅白，却有一大批少男少女喜欢把他的诗抄在日记本上，作为恋爱指南。比如拒绝求爱：“阳光纵然慈祥，也不能让所有的果树都挂满希望，因此，请你原谅。”比如约会：“约会已过了五分钟，我将不再等待，如果你来了，这是对你的惩罚，如果你不来，再等也是白挨。”当年的少男少女已淡忘了他，现在的少男少女不知道他，他的名字早已失去了市场效应，于是，年近四十的“少男”被出版商隐名埋姓了。主编“舒婷”，看来也并非《致橡树》的作者吧。

　　　　　　　　　　　　　　　　　　　　　　　　　　　　　　　　　　 (1996年7月)

　　　　　　　　　　　　　 (以上作品除注明外，皆作于1990年前，2002年3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