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讲过一件真事。他小时候住的空军大院里，有一条从边防退役的老狗，那条狗战功赫赫，退役后一直被警备师养在门卫。老狗通人性，安静地出入大院，跟大家都很熟悉。大院里有几个孩子，总欺负这条老狗，老狗很懂事，不吠也不反击，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忍。悲剧的发生往往令人猝不及防，有一天那几个孩子把老狗堵住，绑了起来，老狗受过严格训练，不咬孩子。孩子们无比凶残，把老狗吊了起来，拿削铅笔的小刀，一刀一刀地剥皮……老狗的看护人赶到时，老狗的皮已经被剥下来了，血流满地……老狗就这样惨死了。

李某早年在写长篇《为何我的眼睛总是满含泪水》时，因收集而见识了太多的残忍与悲惨，此后至今也没少看到听到，但李某的心依然敏感，依然会对别人的惨痛感同身受，对动物的惨痛十分悲悯。李某来此人间，是来感受痛苦而消业的。看了王朔讲的这件事后，李某心里难受得要命，对老狗极为悲悯，对那几个恶棍（别跟李某说他们只是孩子）及其父母十分厌恶。在平时孩子们欺负老狗时，大院那些成年人中如果真的有良善如李某者，看见了肯定会制止，会教育孩子们要有爱心，会给孩子们讲老狗的英雄事迹，让孩子们爱上老狗，不会等到孩子们活剥老狗之后再来打骂。如果李某说，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我们这片土地上的“大院”中的人是什么样的，可能过了，大家会说，这只是一个极端的个案，李某就不从这个角度行文了。

人大多数是欺善怕恶的。狗一般不会欺善，比如这条老狗，战功赫赫，却从不欺人。不欺人不等于要忍恶。老狗错就错在忍恶。对欺负它的孩子就算不咬伤他们，也得作凶状吓住他们，最少也得大吠，惹起大人注意。李某借这件事提醒大家，对坏人恶人一味忍让、宽容，只会使他们更坏更恶，如果你无力教化、感化他们，那只能狠狠地打击他们，这不但在保护你自己，而且在保护这个世界的善良。这个道理，也适应于国与国。

这个悲惨的故事还让李某想到，那条老狗就像被程序限制住了的机器人。阿西莫夫提出的机器人三定律已成为人类共识：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也不得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二、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这些命令与第一定律相冲突；三、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只要这不与第一或第二定律相冲突。按照这些定律，不管人类如何残害机器人，机器人也得服从、承受。可是，那条老狗不是机器狗，机器人、机器狗不会痛，那条狗与我们人类一样是血肉之身，被一刀一刀剥皮，会很痛的。它何以有如此的忍受力？

上月灭狗运动（幸好没有运动到全国）时，李某看到一个视频：某大学的保安在食堂里当着学生的面，用网袋套住小狗，抡起网袋就摔，小狗惨叫着爬起来要逃走，抡起来又摔，小狗惨叫着爬起来要逃走，抡起来又摔……如此摔了几下，小狗爬不起来了，也叫不出声了……又摔了几下。期间小狗的惨叫声夹杂着女生的哭叫声。太残忍了！这小狗长期寄生于学生食堂，爱狗的学生们肯定都喂过它，逗过它，它就像他们的小朋友，看着它这样被活活摔死，这些学生的心理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啊！

见识了太多的恶人坏人，以及善恶不分、是非不明、贤愚不辨的蠢人，李某越来越爱狗了。狗通人性，它们就像几岁的孩子，有的很聪明，有的笨拙些，只要不是乱咬人的恶狗，李某都觉得它们太可爱了。

　　　　　　　　　　　　　　　　　　　　　　　　　　　　　　　　　　 （202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