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总喜欢背着Y说Y的书是他弄出来的,Y则对李某说他的书C连认真读一遍都没有。C说他加了哪些文字,Y也说C加了哪些文字,这个说法两人倒一致。就C所加的那些文字而言,C对Y的书贡献实在不多,C所加那些文字的字数合起来,还没有李某所写《后记》的字数多。李某所写的《后记》几千字,C加了一小段,一百多字,他便理直气壮地说《后记》是他与李某合写的。李某对Y第三部书的最大贡献是删掉了书中对香港的一些评介。第三部书主要写Y去香港之后的经历,其中有一大段说明加议论的文字评介香港,是大陆的D报话,不外说香港作为英国殖民地时多糟糕,港人如何反抗港英当局,回归后如何好起来。这类话一看就知道是C的口味,但不是他的手笔,是D报话。Y只关心他自己的人生经历写得如何,对于评介香港这些话并不往心里去,但这些话倘若不删掉,便与自传三部曲中Y在大陆时的悲惨与到港后逐渐好起来的人生经历牛头不对马嘴。Y移民香港十多年后,香港才回归。就在那十多年中,Y发迹了。 在电视上看到港、台一些不亲G的人,C便说,如果他是谁谁谁,早出动什么把这些人全杀光了。李某听后吓了一跳。Y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个理由让李某与C一起到公司去。第一次这样时,C告诉李某,有一次他提前回宿舍,便遇到Y与一个看起来不足二十岁的女孩在这里。李某与C所住的这套房,有三房一厅,李某住一房,C住一房,主房平时锁着,老板自用。在李某来这里之前,Y就在电话中向李某炫耀他的艳福,还把他与那些女孩的调情录音播给李某听。李某不喜欢道貌岸然,觉得Y在耄耋之年还能在女性身上老当益壮且如此坦荡,真是一朵奇葩!当然,李某也不欣赏他的这类“坦荡”。他与李某关系较好时,每当他谈起自己的艳福,李某会劝他节欲养生。有一次他又支使李某与C去公司消磨时间,李某说:“他带来这里的女孩并非熟人,他年纪这么大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找谁去?”C仿佛受了启发,说,“如果Y以后再对我不好,他再找女孩来这里玩,我就去举报他!”李某吓了一跳,忙哄他说:“切不可这样!他在自己的房里,会一会小女友,并不犯法。”过后思之,C只是一时气愤而已吧,并不是真的这样狠。但C对李某确实不失厚道。李某来之前,C锁定Y视一套,李某来后,他常常把电视让给李某看。 平日里写剧本,总是李某一个人在写,Y认为是三个人合作。有时一些临时性任务,Y说你们三个人一起做吧。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做,如果李某也不做,这事就拖着。Y会不时打电话来催,如果是李某接,Y就直接问,写好了吗?如果是他们接,他们就说,李某在写,等写出来后大家再一起讨论。Y就直接打电话问李某,任务就变成是李某一个人的了。李某知道这样,也不拖,反正躲不掉,就写吧。写出来后,他们两人不一定会提什么意见,他们知道李某写得不错,偶尔提点意见,往往也是可以接受的。他们不会乱提意见。Y就不同了,不管为他写什么,不管多用心,写得多好,他总是抓住一点小“毛病”、小“问题”就揪住不放,好像借此把你搞得灰头土脸就对他很有利似的。在Y还需要李某的时候,Y不会以此花招故意气走李某,这只是他的个性使然。你越有才,他越想让你觉得自己很无能,只能在他手下挨训、听他指导。如果他的“指导”是对的还好,就是可改可不改的,李某也会马上按他的意见修改,显得很谦逊,皆大欢喜。糟糕的是,他的意见往往是错误的。如果按他意见去改,只能让更多人骂李某不行,因为Y会拿给其他人看的。遇到这样的情况,李某就得不厌其烦地说服他。最后他勉强接受,算李某完成任务了。大家都说好,Y也不会表扬李某,他会认为这是大家合作、他指导下的结果。 三个人的工作总一个人做,做的人太主动反而不好,另两个人坐享其成不但不感激,还会认为你抢功。有时不得不以手头工作未完成为由,让老板把新任务落实到具体人手上。具体人拖不下去了,才会求你帮他做,你一下子给他做,他也不会感激,他觉得这是很轻松的事,只有你一推再推、他一求再求之后,你再给他做,他才会感激。这就是人性。李某不喜欢玩这一套,但在职场上,有时还是不得不玩一下。 Y让李某受不了的还有,总要问李某看了他的书会不会哭,他说谁谁谁看他的书哭了。李某是容易为文学、影视、戏剧中的人物落泪的人。李某看他的自传第一部时,多次为他的初恋女友那忠贞不渝的爱情所感动,为她的人生悲剧痛彻肺腑,泪流满面,李某在给他的长信中已经说过,在与他通电话中也多次说过,可他总要反复地问,问得李某实在不耐烦了,他便觉得李某没有被他的书所感动,不高兴了。 下面内容是李某与Y的几场对话,除“对话四”、“对话五”是李某在Y家里与Y当面对话外,其余皆为电话记录。 对话一: “你的剧本写到哪里了?” “写到你的‘七步诗’了。” “曹植的‘七步诗’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念来我听。”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的‘七步诗’与曹植的‘七步诗’相比,哪首好?” “你的‘七步诗’是:身在工棚中,耳闻风雨声,道路泥泞滑,内心暗自欣。你那时并没有写过诗,能根据当时情景脱口而出念出这四句,也不错吧。曹植是曹植,你是你,不用比较吧。” “我问你,我的诗与曹植的诗相比,哪首好?” “曹植的诗流传千古了。” “你说我的诗不能流传千古?” “我没有这样说。我不知道。” 也许有人会问李某,你为什么不坦率告诉他“你的那四句话是大白话不是诗”?李某只能告诉你,如果这样说,那就先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了。 对话二: “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小说《红高梁》。” “小Y说莫言的《红高梁》不好看。” “小Y可能看不懂《红高梁》吧?” “你说小Y不认得字!!” “我没说小Y不认得字。” “只要认得字怎么会看不懂?” “认得字而看不懂的东西太多了。不要说小Y这些年轻人,就是我,也有好多书看不懂或者看不大懂。认得字和看得懂是两回事。比如一些科学著作,里面的字我们都认得,但就是看不懂。人各有爱好,各有专长,看不懂一些书很正常。” “小Y说我的书比莫言的书好看。” “我相信小Y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在拍老板的马。你的书很通俗,只要认得字都看得懂,只有看得懂之后,才可能觉得好看。你的书所写的你的爱情经历、人生经历,确实有些地方能让人感动和感慨。” “那你说我的书比莫言的书好还是不好?” “没有什么可比性。你的书的价值,主要在于真实,通过你的曲折命运,可以看到我国近八十年的民间历史;莫言的书的价值,主要在于思想性和艺术性。” “我的书给一千个人看过,个个都说好,只有你说不好。” “我没有说不好呀!我为你的书写了六千多字的评论发在网上,虽然对一些内容的真实性提出质疑,但更多的是给予高度好评,已有几万人看过我的评论。说你的书‘好’很简单,就一个字,连看都不看,也可以随口说一个‘好’字。只有认真看的人,才能看出好在哪里,有没有什么问题。你希望别人看都不看就随口说一个‘好’字应付你呢,还是希望有人被你的书所吸引、认真地看你的书呢?” 对话三: “你知道什么是成语吗?” “知道。” “你看书看电视,看到成语,要记下来。你写剧本,要写一些成语进去。这样才生动。” 李某勉强说“好吧”之后,出乎真诚,忍不住又说:“写什么东西,都不是用成语才生动,不用成语就不生动。成语在剧本里面很少用得上,场景说明和人物动作、表情,讲清楚就好,不必用成语。人物对话,要切合人物性格与文化水平,一般都是口语,不能书面语。让一个没文化的人不断地说成语,肯定不好。但既然你这样说,我会在可用成语的地方尽量地用上成语。” 对话四:被他约去家里陪他看电视剧,看到一个人物面部特写:紧张的表情。 “你看看,人家的剧本写得多生动呀,你看那表情……” “这不是剧本,这是演员的表演,在剧本里面,可能只有‘紧张’两个字。剧本变成影视,有导演、演员的二次创作。” “你不要老是说什么演员、导演,他们都是按剧本来演的,你剧本没有写好,一万个导演、演员,也不会演。” 对话五:场景同“对话四”。 “你看,多好看的场面,多好看的武打动作,你写剧本,要多向人家学习。” “对,我当然得多向人家学习。但你看到的这些,是导演、武术指导、演员、布景、摄影等人员的功劳。这电影的剧本我看过,这么长的一场戏,因为没有对白,在剧本里,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这个剧本网上能搜得到,你不信,就让小Y搜给你看吧。其实,我的剧本为了让你满意一点,已经写得够细了,已经挤压了导演、演员二次创作的空间了,在内行人看来,肯定会认为我画蛇添足了。” 对话六: “那女孩一点六米,五十公斤,皮肤白,眼睛大大的,头发黑油油的,双眼皮,很漂亮。这些我都跟你说过了,你怎么不按我说的写进剧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