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市郊,到市内去,不是开摩托就是乘公共汽车。如果不乘公共汽车,我知道南山月书屋的可能性就会很小,我的文友圈中就会缺少一个很谈得来的朋友。 南山月书屋离我所住的地方不远,直线距离不到一千米,但我不乘公共汽车的话,是用不着路过它门口的。像好多喜欢买书、喜欢逛书店的朋友一样,我一般都是到名闻遐迩的大书店去的。但是,并不是有了几家大超市就没有一些小士多店的生存空间,有了几家大书店就没有一些小书屋的立锥之地,在一定的时期内,大和小还是各具千秋的。比如一些比较偏僻、人口还不够集中的地方,还不足以支撑起大超市、大书店,小士多店、小书屋恰好弥补了这一空白,给就近的人们带来方便。从地理位置和人文环境的角度看来,南山月书屋是恰到好处的:相对于繁华都市来说,可说是偏僻市郊,人们要到大书店去,路程不短;与一所中学和一所小学毗邻,有两所中专近在咫尺,还有一家颇具规模的医院,都是知识分子和莘莘学子之所在,在我看来,在这里没有比开书店更合适的了。 上面已说过,如果不乘公共汽车的话,我家离南山月书屋虽然很近,但我是不会从这里经过的。这说明了这里的偏僻。但是,既然有公共汽车经过,而且有三路公共汽车在这个书屋的门口设站,自然也会有不少人路过这个书店,并且因为汽车的停站而得以对这个书屋的门面睃上几眼。说来也是这个书屋的地理优势之一。就说我那天随着公共汽车七绕八拐便来到这家书屋门口,如果不是停站,也许一晃而过,也就不知道南山月书屋了。好在停站。说来这家书屋的门面颇为简朴,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之处,我之所以留意它是因为我爱书。如果是自己开摩托,又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忙,到书店门口我往往要停下来进去看看,走时至少带走一本新杂志,极少空手而归的。我留意它是因为“爱书癖”,我记得它却是因为它的名字——南山月。当时也说不上对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喜欢。后来仔细一琢磨,总觉得“南山月”三字,音韵响亮悦耳,意境幽远。“月”总给人古老、高洁之感。都市浮华,月亮淹没在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海中,似乎被我们所淡忘,多少人许久没有抬头看看月亮了,这个字对我似乎是一种提醒。“南山”不一定是具体的地名,比如“马放南山”、“寿比南山”等,说穿了就是“山”,用“山”来做店名,有点大巧若拙,返朴归真。整个店名给我有一种近乎怀旧色彩的美感。招牌也有违生意之道,一点也不张扬,并没有横跨铺面,而是一块四方的白板,上面是形成弧形的“南山月”三个字,绿色,不大,但如果不是深度近视的话,在马路上完全看得清楚。字是黑体,有点呆板的,在我看来又有大巧若拙之意。在这三个字下面,便是一个大大的“书”字,红色,繁体加粗,是活龙活现的舒体,十分醒目。可见店主想着重表现的是“书”,对自己的店号持内敛、含蓄的态度。 与门面形成整体和谐的是店里装修的简朴,很普通的装修,没有什么花样可言。合板做的书架,没有喷上漆,整整齐齐地摆着书。书架上端,贴着白板红字的标签。使我注意的,便是“潮汕作家专柜”。这些是几天后我特意到这书店来看看发现的。 书店的简朴更使那些崭新的书籍显眼起来。由于书还不多,大多平摆着,在这个注重包装的年代,书的装帧、封面设计越来越抢目,但书的内容、编校质量依然是我更为关心的。于是,一本书拿起来,往往要翻上一会。 在书店中我总觉时间过得快,转眼便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也有了意外的收获。因获茅盾文学奖而一举成名的阿来是我所留意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在成名之前只出过一本小说集——《旧年的血迹》,显然是值得一看的。而他的获奖作品《尘埃落定》更是非看不可。几年前就听网友提起,而我遍寻不得的世界级畅销书、家世小说《荆棘鸟》,居然在这个不起眼的小书店获得。王安忆的获奖小说《长恨歌》,也是应该买的。又买了一本刘心武,一本莫言,有点势利,是冲着他们的名气买的。又在“专业书籍”中买了两本关于股票、关于电子商务的。花花绿绿的杂志也是颇能唤起我的购买欲的。用不着细看,我拿起最新的《读者》和《散文》。经过这一浏览,我发现,这个小书店虽然书的总量不多,但品种却颇为丰富,大多每样一本,极少重复的。我所看过的或听说过的世界名著,在这里都可看到,还有几种版本的中国古典名著。也有很耐看的现、当代名家著作。这些都是长销书。作为书店,畅销书自然是要卖的,比如《富爸爸、穷爸爸》、《哈佛女孩》、《素质教育在美国》,比如韩寒、痞子蔡,比如网络文学,比如社会热点,比如正在播放的电视连续剧的小说原著等。被媒体热炒过的不少文学类、非文学类书籍,在这里皆可找到。 我不会去买“潮汕作家专柜”上的书,并非轻视,而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这些书我是可以请作者赠送的。但“潮汕作家专柜”我肯定要看的。也许在这里还没有出现畅销书和名著,但其中的潮味与乡情,还是能让你感到亲切的。比找到《荆棘鸟》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居然在这里看到我几年前出的一本散文集。现在回头去看,那是一本羞于见人的习作,幼稚得很,但看到它是模是样地与许多著名作家的作品摆在一起,我还是感到很荣耀。 在这个书店最大的收获,是交上了一位相见恨晚的朋友。他就是南山月书屋的店主。自从我第一次向他买书,我们便开始了交谈。他见我一次就买了这么多的书,很高兴,请我坐一坐、喝喝茶,与我交换了名片。像我这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看了我的名片居然满脸惊喜:“原来你是……真巧呀!久仰久仰!”当然,“久仰”是客气话,他听说过我,看过我写的东西,却是真的。而我对他的名字,却是完全陌生的,后来谈开了,知道他回汕头之前是上海一家大集团所办报纸的总编,月薪六千五百元,现在还是南京一家青年刊物的专栏作家,不禁暗笑自己对他一无所知。那次他坚持要给我打八点五折,我不依,最后以九折成交。 他是因为生病才离沪回汕的。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终究闲不住,便开了这家书店。他说,开书店是他多年的心愿,是他的一个情结。以前在某地工作时,晚上总到一家书店去看书、买书,几次之后便与店主成了朋友。每天,他晚餐后便到这家书店去,在路上便有一种与情人约会般的快意。那时他单身一人。每晚,店主回家去了,他义务为店主看店,与书友聊书。很晚了,顾客少了,他一个人静静地在书的包围下,躺在地铺上看书,那种氛围,惬意极了。 我问他生意如何。起初他笑而不答,后来他告诉我:“开这家书店,我本来期望值不高,投了几万元进去,只希望这个店能自己‘养活’自己则可。虽知它根本无法进入良性循环,总要再投些钱进去,才玩得转。店租每月一千元,再加上其它各种费用,怎样节俭也得花掉两千元。而每月的营业额少得可怜,就算把营业额全当成赚的,也无法抵消每月的费用。” 有一天,我见他在为一家企业写广告文案,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脸上有几分疲惫。他本来就瘦,几天不见,显得更消瘦了。我说:“搞副业?”他说:“不是副业,是主业。现在不是这个店赚钱养我,而是我想方设法赚点钱来养这个店;文友们以为我是以商养文,其实是以文养商。”他说完展颜一笑。他的笑容并没有苦笑的成份,是有点自嘲,但更多的是达观。我忽然想起他回汕头是来养病的,便说:“你不要太累,要保重身体。”他说:“我是劳碌命,忙惯了。” 走出南山月书屋,我到周围转了一圈。这里有两个住宅小区,入住率不低。还有上面说过的学校,医院。偌大的地方就这么一个书店,生意不好,却是为何? 为了给南山月书屋增加点人气,我常约文友、网友来这里聚会。我对文友、网友说:“买书请到南山月。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买到错字连篇的盗版书。”店主一副实话实说的口吻:“那不一定。我去进书时总是拒绝盗版书的,给批发商的总是正版书的价钱。但如果批发商把我诈了,再加上盗版盗得出色,把我蒙了过去,那就没办法了。” 热心的文友、网友又再约来新的文友、网友。随着人气的上升,南山月书屋的营业额有所增长。 尤为可喜的是,南山月书屋继开展了代订自学考试、律师资格考试等各项考试的教材及辅导资料的业务之后,又增加了邮售以及接受电话订书和网上订书、配送上门等业务,生意大有起色。 (2001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