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栖身的住宅小区大门对面,是一个邮局。在邮局的阅报亭旁边,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她守着一台缝纫机和一架补鞋机,为人家修修补补度日。吸引我注意的是她旁边的两个小孩。一个坐在婴儿椅中,看样子不足一周岁。一个坐在小板凳上,扎着羊角辫,很乖巧地逗着婴儿椅中的小孩玩。婴儿椅中的小孩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乐着。大小仨都穿着破旧的衣服,脸色也不好。这情景,勾起我心中的怜悯之情。 有一条裤子的拉链坏了,我拿去给那位妇女换链。在等她换链时,我蹲下来逗小孩玩。我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她说:“叫大妹。” “今年几岁了?” “五岁。” 我指着婴儿椅上的小孩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小妹。” “都是女孩,还没起名,就唤大妹小妹。”那位妇女插话了。她饱经风霜的脸洋溢着慈爱。 换好拉链,我问她多少钱,她说三块。我给她五块,她要找还我,我说:“给孩子买糖果吧。”她说:“这怎么行!”站起身要塞还我。我走开了。 那天傍晚,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下班回来,看见她们三个龟缩在阅报亭下避雨。阅报亭不大,有些雨便斜斜地洒了进去。那位妇女护着孩子在里面,她的肩背都湿了。我回家后,见雨不紧不慢地下着,估计一时停不了,便拿出一件雨衣和一把伞,去借给她们。那位妇女很感动,教女孩说:“谢谢叔叔!” 接着,那位妇女用背兜背起婴儿椅上的孩子,披上雨衣,挑起了那担工具,一头是缝纫机,一头是补鞋机,还挂着那只婴儿椅和小板凳,拉着擎着伞的女孩,走了。这时我才发现,那位妇女是个跛子。望着她挑着营生,携雏背幼,一瘸一拐地走进雨幕中,我的心有点发酸。第二天,我一走出住宅区的大门,那位妇女便迎了上来。她是专门来还我雨具的。天空仍阴沉着脸,雨说下就下的。她没带工具和孩子来。 几天后,我下班见她呆呆地坐着,神情有些沮丧。我想,也许是今天没生意吧。这里地处市郊,有点冷清,生意不会很好的。 我脚上的皮鞋已经很旧了,本来打算再穿几天就扔了。现在见她生意冷落,便走了过去,让她修鞋。她看见了我很高兴,手脚利索地修起鞋来。见我逗她的孩子,便说:“两个孩子都还没起名,请你给起个名好不好?你是读书人,能起个好名字。”也许是见我下班回来不是夹着几份报纸便是拎着几本书刊,便以为我是读书人吧。 由于喜爱这两个孩子,我爽快地答应了,问孩子的生辰八字。为人家的孩子起名,我喜欢查八字,起四柱,推算五行中缺什么,用名字来补足。对这一套我不是很迷信,只想寄托一下美好的祝愿吧。 我这一问,问得她满脸尴尬,嗫嚅了一会,悄声地说:“她俩都是捡来的。”我的心像被什么扯了一下…… 出差一个多月,对她们隐隐有些牵挂。回来时,买了一些玩具,一套识字卡片,一大一小两副童装,两双童鞋,想送给她们。可是我回来后一连几天,都不见她们的踪影。问旁边刻印的师傅,他说已经好久没看见她们了。我的心怅然不已,眼前又浮现出那雨中蹒跚的背影…… (1998年7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