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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的肩膀让你一哭
(散文版)
  作者:李乙隆 发表日期:2003-04-01 20:13:37

也许是看书看累了,花了眼,字糊了,抬起头来,才知黄昏是一串熟透了的葡萄,挂在对面的阳台上。

看不见她的倩影,正自纳闷,门却不怎么修养地响着,响亮且急促,如战鼓频催。也难怪,没安门铃,倘敲门太斯文,常常陷于沉思中的我有时还真充耳不闻。

门像舞台上的帷幕拉开了,她笑容灿烂地在我的面前豁然一亮。

我知道她迟早会来找我的,因为她很寂寞,寂寞往往无聊。她不像我,也寂寞着,却有许多事要做,“有聊”得很。我喜欢看书,还得写些稿子在报刊上露露面,吉他弹唱是每晚自娱的保留节目。而她终日无所事事,在那个屋子呆着,便是她的职业,闲得很累,倘不注意调节,寻找些刺激,不闲出病来才怪呢。

我这个人看似书呆子一个,不谙世故,其实阅人观事,眼睛犀利得很。打她第一次踏进我家门槛,我就料定她是要与我一回生二回熟的。我在阳台上自作多情自娱自乐自我陶醉自弹自唱时,她也坐在阳台上朝我这边看,并不吝啬欣赏的目光。她那次把放钥匙的手袋丢在阳台上,锁住了门,我疑心是蓄意为之,制造借口敲我的门。她的阳台与我的阳台正好相对,相距不到三米,取下我晾衣的竹竿,扎上一个钩,便把她的手袋钩过来了。

有了几天前的“借阳台一用”,加上几天来相见时互相致意的铺垫,这一次的造访便显得颇为自然。

她说:“请你到外面吃顿饭可以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一个人过生日真没意思。”

我怀疑生日也是她的借口,但我还是原意上她这个当,只是表面故作沉吟。我的沉吟并非矜持,如果她这会儿请我帮什么忙我会一口答应,人家请吃饭总不能乐颠颠地说走就走仿佛饿了三年。

见我沉吟,她颇为大度地说:“你放心,我不是来腐蚀你的。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个不容易腐蚀的正人君子,你应该对自己的‘免疫力’充满信心。”

她这么一说,我不去还像个男人吗?

她长得很美,有一种野性的美,却不失妩媚。但受她“职业”的影响,我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恶感,因为社会这类人多的是,如果探其根源,也许并不只是她们的错。据江湖上的朋友讲,走上这道路上的不少女郎,都有一把辛酸泪,主观上的原因,客观上的原因,大同小异,真真假假。小人物如我者,无力杜绝这种社会现象,就把它看作是一种生存方式吧。我不想知道她的过去,对她的将来,我倒想施加一些积极的影响,就算是一个小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吧,也不枉她认识我这一回。

当我了解到她有高中文化程度,而且语文成绩不错时,我竭力劝她自修中文专业,并参加自学考试,考一份大专文凭。我还把我以前自学中文专业的整套教材送给她,还从单位拿来一个废弃的电脑键盘,要她学习打字。我说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你今后的路会越走越宽,何苦做个“长包女”,让一个比你父亲还大的糟老头来糟踏你的青春呢!我的话她似乎听得进去,但学习是否认真就不得而知了,我不可能到她那儿去,在她身边督促她。

有时候我也发现她看我的眼神有了些暧昧,但那种事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面对我清清净净的目光,坦坦荡荡的神情,她很快恢复了常态。

她的“前任主儿”是某县的县长,别看他在社会上气宇轩昂,道貌岸然,可在她的石榴裙下,要他多下作他就多下作,她可以令他剥光衣服趴在地上让她当马骑。说这些话时,她的脸上充满鄙夷,目光又仿佛在回味中兴奋着——我忽然觉得她也许是有特殊嗜好的人。现在的主儿是个老板,每周才来一两天,其余时间比较自由。

后来我看到她那边老板不在时有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她好久没到我这边来了,到阳台听我弹吉他、与我打招呼的次数也少了。

当她再到我这边来时,神采便有些飞扬,有了被爱情滋润着的神色。她是个率真的人,不怎么转弯抹角就对我谈起她的男朋友。她说她的男朋友对她好极了,为她洗脚洗底裤都洗得津津有味。每当她对他发火时,他便跪在她面前求饶,直到她原谅他才站起来,有一次他在她床下整整跪了一晚。我曾在阳台上和她的所谓男朋友打个照面,总觉得此人有些邪异,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而不择手段的那类人。为了不辜负她对我的信任,我很想直陈己见,但见她眉飞色舞的,便把话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些日子,她神情沮丧地来找我,说好几天没见到男朋友了,寻呼他也不复机。我问她:“他有没有拿走你什么东西?”她说:“最近他说要跟人合做服装生意,借我两万元。”我说:“你上当了。”她说:“怎么会呢!他的大学毕业证书、身份证都在我这里呢。”我让她把毕业证、身份证拿过来,我拿去给江湖上的朋友看了,朋友说,毕业证是买来的,按时下行情,两千元就可以买到,身份证是假的,几十元一张。她一听,立即变成了祥林嫂,满脸悲惨世界地说:“这几个月来,我花在他身上的心血,何止这两万元呀!”

我见她神思恍惚,有些不忍,便留她一起吃晚饭,好宽慰她。

她一杯一杯地喝啤酒,拦都拦不住。

见她泪流满面,我忽然对她充满了同情,递纸巾让她擦泪。她不接纸巾,倒拉住我的手,扑到我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我没有推开她,任凭她哭个够。

在她的哭泣声中,夜悄悄地来了,正在阳台上站着。

                               (1998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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