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居朝南,是六房两厅一天井的大院,墙是粗糙的石块,屋顶有长檐飞角,样式古朴。由于年代久远,石块缝隙的灰沙脱落得斑斑驳驳。白色的石块染尘蒙烟,早已变得灰黑了。 故居原来住着六户人家,水浅鱼挤,难免磨磨擦擦,好在大家都崇尚“远水难救近火,远亲不如近邻”的古训,彼此和睦相处,亲如一家。小孩常常端着东家的一碗饭,爬上了西家的饭桌,最后弄不清楚在谁家吃饱了。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人,都淳朴宽厚。即使谁家娶了个刁泼促狭的媳妇,在这样一种氛围中生活,久之也被同化了。 故居前面有一池塘,如一面镜子。早晨,故居临镜梳妆。池中晨光粼粼,故居的倒影在里面轻轻晃着。成群的鱼儿张开口在水面浮游。洁白的云朵在塘底飘着。对岸有几株瘦柳,柳丝飘拂,向蓝空垂钓。 村姑、少妇高挽裤筒,把一截莲藕似的腿浸在水里,站在池塘四周的石阶上,低头洗涤着昨天,揉搓着甜甜的笑。 夏夜是故居最美的时光。乡邻们聚在院子门口空阔地上,凉快的南风悠悠。番薯伯端出古董般的工夫茶具,扇起了小炭炉,用从山上打来的泉水,泡起了飘香的乡情。小孩们缠住大人讲“古”,或齐声唱起了“天顶一粒星……” 今夜,我独宿故居。 故居依旧,而我那淳朴、宽厚的乡邻呢? 池塘依旧,而那份浓浓的乡情呢? (1989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