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四面环山,山峰连绵起伏,山地资源十分丰富。小时候我十分好动,在家乡东奔西走,却一直未把家乡的土地走个遍。家乡地大而物不博,除了杂树丛生,野草疯长,既无地下矿产,也无珍贵药材,甚至连野生动物都难得一见。倒有几样果树苟且卖弄一番。 家乡溪旁田边,有许许多多的梨树。每年春天,梨花盛开,整个村庄便掩映在白茫茫的梨花之中,蜂飞蝶舞,春意盎然。中秋前后,梨子成熟,一串一串的梨子把树枝都压弯了。家乡的梨被称为小梨,其实是没有经过良种嫁接的“土种梨”,个小,与荔枝一般大,黄褐色,吃起来既酸且涩,须煮熟,再撒上糖精,吃起来才津津有味。煮熟、切片、晒干,可久藏,也可腌制。这几年梨树只开花不结果,枝叶也不似以前那般茂盛了。乡人戏言,梨树也被结扎了。不结果,乡人便不珍惜了,一棵棵砍下来当木料或柴火。现在家乡的春天,春意大不如前了。 村头巷口,房前屋后,有几十棵龙眼树。真应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那句话,这几十棵不知哪一代先人种下的龙眼,都树身硕大、枝繁叶茂的,便成了夏天人们乘凉的好去处。过去家乡没有电风扇,夏天,屋子里如蒸笼,大家都到龙眼树下乘凉。靠近屋舍的龙眼树下便成了乡人的集结地,大家在这里谈先人轶事、乡土掌故、巧匠趣闻,小孩子便在这儿窜来窜去,做些游戏,也接受乡族文化的熏陶。农历七月初便是采摘龙眼的时候,那嫩白、细腻、爽脆、甜蜜的果肉,是我小时候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坐在龙眼树下我常常想,先人为我们留下了这些既可遮雨蔽日、又可大饱口福的龙眼树,我们这一代人,能为后人留下什么吗? 在家乡的几个山坡,有野生杨梅,也未经良种嫁接,比市面上所见的杨梅要小些,个小核大,当然肉瘦汁少,吃起来不是甜中带酸,而是酸中含有一丝甜。这种杨梅不好吃,但适宜腌制。腌在瓮中,久之,汤汁呈浅黄色。用那汤汁泡水喝,爽口、开胃、消食、去署,治肠胃积热、胃口不开、饱胀不适等症,效果奇佳。写到这儿,我不禁两颊生津。 还可见一些柿树,有红柿、水柿两种。摘了红柿,埋在粗糠、稻草中最好,用不了几天,青青的、硬硬的柿子便变成红艳艳的、软绵绵的,秀色可餐,餐之更好。水柿却须埋在水底的沙子中,一周左右便可吃了。水柿吃起来甜滋滋的、脆脆的,别具风味。 家乡有些山坳,长着成片成片的茶籽林。茶籽树比茶树要粗壮一些,叶子也粗糙,开白花,花开得很繁荣。我们上山放牛时喜欢用草枝去芯当吸管,去吸茶籽花中的蜜,那其实应该是滴落在花中的露水,染上了花粉。我们吸到的,可谓名副其实的甘露,沁人心脾。这茶籽树有点怪,它的果实可榨油,油可食用;而榨油后的剩渣,被压成一块一块的,我们称之为“茶箍”,却是有毒的,我们常用它去小溪中毒鱼。以前农村极少见洗衣粉、肥皂什么的,这“茶箍”可用作洗涤剂,很受器重的。 (1999年2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