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本文视为小说，勿对号入座，谢谢！

十多年前，李某受聘于某地一家企业，与老板一起会客吃饭。席上有一位被称为大师的人，据说看相算命极准。他看了看李某，说：“李老师非常聪明，却发不了财，也不穷。”又看了看老板，说：“张老板的资产，是李老师的一百倍。李老师你现在有多少资产，乘以100，就是你老板的资产。”李某笑道：“我现在的存款不足两万，只有一套自住的房子，估价约30万。”大师说：“那你的老板有3000多万的身家。”老板与李某相视一笑，李某从老板眼里看出他对大师的佩服，而老板从李某的眼神能读出什么，李某不得而知。

就在前一天，李某根据企业的财务报表，在给市政府、银行、海关、税务局的各种报告中，把企业的净资产加上所谓无形资产，恰好写为3200万。这么说来，大师，真大师也！

且慢夸赞，听李某细言。

所谓3200万，是李某写的。所谓净资产，只是企业自身对机械设备、厂房的估价减去企业负债，并没有请第三方来评估。所谓无形资产，同样没有请第三方来评估，李某想写多少就写多少。

企业欠各银行的钱，累计1亿有余。

不知内情的人以为这家企业最值钱的是那些厂房所在的土地，事实上这家企业并没有征用土地，都是几年几年不断续租的。

那些机械设备当初的购买价，肯定是严重虚开的。如果企业还能经营下去，它们多少还有些使用价值，如果企业倒掉，它们就是一堆废铁。

李某对老板的资产，心里另有一本账，老板的实际资产大概能还掉“1亿有余”的那个“余”字。也就是说，老板的钱财是负1亿元。

那么，请问，负1亿元的老板的资产，是正32万元的李某的多少倍？或者反过来说，正32万元的李某的资产，是负1亿元的老板的多少倍？

如果企业破产，老板的资产变成零，那么，正32万元的李某的资产，是零资产的老板的多少倍？

在某国，像张老板这样的老板，不知有多少。他们真的得子子孙孙永远感谢某dang的好政策！

为了解决guo有银行呆坏账，成立几家不良资产管理公司，对银行的呆坏账进行了多次剥离。前剥后剥，张老板企业欠银行的钱，全部被划到不良资产管理公司，成了一笔死账放在那里，不再计息。

死账也不死，不良资产管理公司的领导不是吃素的，不时派员来催账。企业的应付不外两手：桌面上官样文章，私底下搞好关系。官样文章就是各种报告，由李某负责。搞好关系，就得张老板亲自出阵了。

李某早已离开张老板的企业。听说那1亿余元的债务，变成几百万了，就是说，只要张老板拿几百万元还上去，那1亿余元的债务就一笔勾销了。但要张老板一下子拿出几百万元也不容易，所以，一直拖着。大家都知道，也许拖着拖着就不用还了，只要与领导关系搞得好就行了。

虽说张老板不能一下子拿出几百万元把那1亿余元的债务一笔勾销，却是能挤出一些钱买车买房的。买车的钱会随着车的折旧而大大缩水，直至报废，买房却成了张老板一生最赚钱的投资。这个倒不用什么智商，在这个国家，在这几十年中，涨得最快的就是房价。因此，张老板一方面不用还那1亿多元的债，一方面加上了那些不断增值的房产，资产肯定百倍于李某了。这样看来，十多年前邂逅的那位大师，真大师也！

这里李某透露一点写官样文章的经验，以使有缘读到此文的朋友有一点收获。官样文章要尽最大可能把领dao人最新讲话的关键词与企业的报告水乳交融，很像那么一回事。除此之外，官样文章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词就是“社会效益”。李某早就在期刊文学繁荣时期写给某市唯一的一份文学期刊的领导的信中说过：“本来应该有经济效益的，但你们习惯于靠财政拔款过日子，搞不出经济效益，于是你们最喜欢讲社会效益，社会效益成了你们的遮羞布。”张老板企业的所谓社会效益，主要就是解决就业。

李某知道，这家企业解决就业的能力实在有限。如果企业毫无作为，让员工都不用干活，单用企业所贷的银行的钱来发工资，不止1亿元按1亿元计，当时员工平均年薪不足两万元按两万元计、员工总数不足100人按100人计，可发多少年？这道题李某没有请教你，自己算出来了：那1亿元银行的钱不计利息，可发50年。如果不断计上利息，就不止50年了。还有，由于张老板与领导们的关系够好，他的企业总能申请到政府的各种资金。申请科研资金还说得过去，申请扶贫资金怎么说呢？就说企业带领贫困农民脱贫。某地每年必有一两次风灾或雨灾，申请救灾款就是领一份表填写企业在灾中的“损失”，再附上申请报告。

离开张老板企业时，李某吩咐接手李某工作的人，今后要送什么报告，在李某的报告上加上领dao人或新领dao人最新讲话的关键词，一般就可以应付了，记得改时间。

再出几道题：guo有银行的呆坏账是如何形成的？事实上那些钱到哪里去了？政府剥离银行呆坏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最后，用一则“李乙隆语录”来结束此文：

今天不谈时政，请教大家一个数学问题。李某喜欢用“百倍于”这个词语，忽然发现了问题。倘若某人财富为零，甚至负债，那么李某说财富百倍于他，是不是就语病了？为什么你的财富是10元，比零元才多10元，比负债10元才多20元，李某说我的财富万倍于你，就说明李某有10万元，但如果你零元或负债10元，李某说我的财富万倍于你，便说明李某零元或负债10万元？这貌似简单的小学低年级数学题，却似乎蕴含着什么。

　　　　　　　　　　　　　　　　　　　　　　　　　　　　　　　　　 （2018年12月）

再附一则“李乙隆语录”：

不告密是底线。学生问李某如何分辨卑鄙的告密与正义的举报，李某答：情妇因失宠而举报贪官，嫖客因付不起嫖费而举报妓女，知道人家有罪而勒索未遂才举报，为争权夺利而举报，都不属于正义。李某一身正气，在这个社会上易遭人疑忌。倘若有老板信任李某而聘用李某，或者因为无人可用而不得不信任，让李某知道他如何利用官场各种潜规则而官商勾结发财，李某辞职后也绝不会举报，即使写作时写到也会隐化到无法对号入座。如果是制du性不公、制du性腐败，李某只会努力地为制du的改变而奋斗，不屑于针对具体人。但人家不会理解李某的。如果真的这样，那么，李某有时感受到的威胁，便不止来自“公拳”，还有可能来自黑社会。

　　　　　　　　　　　　　　　　　　　　　　　　　　　　　　　　　 （2018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