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价值感
作者:上官本寂
上周有位同事的朋友来访,说是为博士论文搜集材料,向我了解南都评论的一些情况。大家都知道要客气,所以过程很顺利。准博士想要弄清楚的问题,大概是南都评论如何保证它的开放。因此,她从对立面提出疑问,比如南都评论的精英立场是否合适,又能否关照到所有的声音。
对准博士的疑问,我并不陌生。除了赞美,对南都评论的批评也很多。而批评的角度都与准博士差不多,一是对南都评论所谓精英立场的确认,二是由此展开的疑惑。逻辑是,既然是精英立场,就很难兼顾言论民主和表达自由。我倒不是为了辩护,我惊讶的是内外的感受和认知出现这么大的差距。
我觉得用精英立场来总结南都评论的表现是不够的。这不仅因为“精英”这个概念的内涵并不确实,当它被用来概括一张大众报纸的评论样式及其论述时,很难准确地涵盖南都评论的边界。而且,精英必然指向它所认可的二元对立。而我认为,南都评论排斥二元对立的简单思维。
在此,言说者的身份实际上被南都以及它的批评者(如准博士)同样重视了。南都评论的专栏当然是一些被挑选的人在发言,这似乎佐证了批评者的看法。可我恰恰以为,以身份衡量南都评论是不公平的。比“谁在发言”更重要的是“为谁发言”,以及“为什么发言”“怎样发言”。区分在这里。
与批评南都评论同样要受到澄清的是,赞美者口中认为南都评论反官员、反政府的总结也并不确实。长期以来,这种“两反”说都快成了南都评论的代名词,尽管直接却失于粗简,无法跟随南都评论的变化,不能描绘南都评论内在的细致化努力。南都评论整体上是被误解了。
这种误解不止在外界批评人士那里存在,也常见于南都内部,甚至是评论部同仁中间。好在没有人要求一律的理解,这不是为了求同存异,这是评论部的文化之一吧。可这并不代表南都评论在任何时候都对外界或内部的反应无动于衷,相反,南都评论中人对此的反省没停过。
我想从执笔者的体会说,“两反”说远远不能把握目前的南都社论。这种“把握”包括南都评论的选题、社论选题、写作角度的选择、对待社会问题的方式、乃至于南都评论的纠结甚至挣扎。“两反”说的进一步,则是将南都评论(社论)的论说形式总结为反权力的评论结构,也失之偏颇。
南都评论固然对权力始终保持警惕,对权力异化的总体局面保持抗拒、抗争,但具体的写作过程中的进程感更强,阐述上的布置更加细致。如果不是写作者,很难体会这种变化。因此,当争论是否要赞美政府的某些进步时,我觉得这根本是个伪问题。社论不回避现实,而“社论的现实感”又有谁真的理解过?
不要用赞美政府或诅咒政府来争夺对南都社论的解释权。政府和权力无处不在,新闻搜集它们的碎片,社论作者作了很多写作上的调整,不是为了证明权力多么腐败之类的一般判断,而是将权力的一切与社会及公民的一切严整地放在一起查勘。换言之,社论拒绝对社会作犬儒式的反映,也不作类犬儒式的附和。社论“有血有肉”,与战士或懦夫不相关,社论就是社论。
可有一种态度,是利用内外对南都评论的差异理解,营造分化的便利,甚至当作分化南都评论的理据。我曾经说,社论标题已经是最容易变化的部分,不要只看了社论标题就批判。而比这形式上更差劲的是,要求社论做非左即右的立场表态,完全无视社论作者向论述深度进取的事实。有高压不假,但这是理由吗?
恕我眼拙,我看不出南都社论需要改换价值观的必要。相信评论员也不会将这样的看法放在心上。既然现实感参差不齐,持守比别的姿态都要好。评论员已经是自我审查的受害者了,他们不是拯救者。读者市场不是唯一的指南。不要以为这仅是价值观的落差,其实更是现实感的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