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那一对猫眼
 
      在三娘那里看到一篇悼念猫的文章，因此得知搭铁堡先生丢失了一只猫，后来猫是找到了下落，可惜死了，从十七楼摔下来的。这只猫养了整整七年，已经成了家庭中浓浓亲情的一部分，所以搭夫人的悲痛之情是不难想象的。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我也难免伤感，很自然地也想起另外的一只猫来。那是我小时候家里养的一只大灰猫。在一个冬天里她突然失踪了。一年以后，大人们掏烟囱时才发现她的遗体，已经干枯了——当然是烤干的。估计冬天烟囱里暖和，所以爱睡懒觉的她跑那里面睡去了，灶一生上火，又爬不上高高的烟囱，就这样涅槃了。那时已经用煤球烧火了，烧柴草的灶台轻易用不着，但逢年过节，如冬至节，因需要蒸敬神用的果品，才会起用。可怜的大灰猫，平日烟囱里暖洋洋的，自以为是一个避寒的好去处，没料到某天突然来了一场大火，顿时香消玉殒。
      大灰猫是什么时候到我家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生过好几窝仔。其中有一窝是五只小猫咪，藏在我家楼上杂物间的瓶瓶罐罐后面。有一天终于被好奇的我找到，马上第二天她就叨着小猫咪不知搬到哪儿去了。我妈妈很生气，骂了我，说如果搬到别人家，猫咪就要不回来啦。好在过了一段时间，小猫咪长大了点，她又带着他们回来了。
      大灰猫是抓老鼠的能手，曾经在我们面前露了一手猫玩老鼠的真功夫，我也曾据此写了一篇作文，获得过老师的表扬。她生的小猫咪未及长大，就被亲朋好友一只只要去养了。他们来抓猫咪的时候，会使劲掰开小猫的嘴，在猫咪们痛苦的表情中数它们上颚的纹理，纹理多的据说是好猫；还有是看尾巴，说是尾巴直的会顾家。一般是给猫的主人家一包糖，算是酬劳。
      大灰猫白天爱睡懒觉，一到了晚上就精神抖擞。她从来都表现得身手矫健，唯有一次，无精打采的，逗她玩的时候也不像平日活泼，看上去蔫蔫的。我妈妈说她是生病了，第二天就到市场上买了一小块猪肝尖，在火上烤过，扔给她吃。烤过的猪肝尖有点儿烫，大灰猫吃得呲牙裂嘴的，那样子真叫人怜爱。这一招很管用，没几天，她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我一向来认为猫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尤其是它的眼睛，深邃而且神秘，在它的眼睛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个灵异的世界。小时候，每当我与大灰猫对视，我总感到一丝晕眩和战栗，她的目光如炬，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知悉了我的所有秘密，于是我有时候对她生出某种敬畏。
      记得小时候我爷爷曾给我们讲过，猫有九条命，所以我总纳闷大灰猫怎么就这么轻易就死了呢，她不是有九条命吗？应该可以死九回啊，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当地的习惯，大灰猫的遗体被拿去抛在了海里，不知道是沉入了海底还是成为了鱼儿的美食，无从得知。我们那里的习俗是死去的小猫小狗一般是不会埋掉的，除了投入海中，还有另外的一种处理方法，就是高高地挂在树枝上。自古以来传下来的观念认为，只有这样小猫小狗们才能够投胎转世。投入海中还好，可以被大海的博大所消融、净化；挂在树枝上则污染了环境，风过处，过往的人们不禁要掩鼻作呕了。幸喜这种陋习已经在觉醒的意识和一片谴责声中遭到了摈弃。
      不过，那时我相信，大灰猫总算找到了她的归宿，因为大海是那么的深邃，又是那么的圣洁，如同大灰猫的眼睛——她终于回到了她眼睛里面的那个世界去了。
      印象尤为深刻的是，那时候大人们都说，可惜啊，一只好猫。
 
龙云楼 发表于 2008-12-29 2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