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刑致死质疑劳教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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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江
编者按:
继孙志刚案让收容遣送制度被废之后,葫芦岛市劳动教养院劳教人员张斌被私刑致死案,又将劳教制度置于公众的审视中。劳教制度在适用对象、审批主体、劳教期限、救济途径等方面存在的严重问题,引发了法学界一场激烈的存废之争。存在了四十多年,为维护中国治安状况做出贡献的劳教制度将何去何从?2004年两会,全国人大常委会将《违法行为矫治法》列入五年立法规划,为争论打上了句号,劳教制度将面临重大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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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3月到2003年4月间在辽宁省葫芦岛市劳动教养院上演了真实的一幕。经过三十多天的连续酷刑,一名叫张斌的劳教人员被活活折磨致死,酷刑案惊动了中央高层,中央政法委书记罗干作了专门批示。
2004年2月,随着教养院的3名管教民警分别以玩忽职守和虐待被监管人罪判刑,这起酷刑案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得以部分披露出来。
连续三十多天酷刑,劳教人员被活活折磨而死
葫芦岛市街头经常可以见到这样的一幕:一群身穿黄背心,上面印有“劳教”字样的人在街头从事挖土等繁重的体力劳动,这些人干起活来非常卖力。旁边几名管教民警在警戒,但有时却是几名身穿黄背心的劳教人员在来回巡视,不时呵斥那些干活的人。不用说,那些巡视的劳教人员就是教养院任命的“头儿”。酷刑被害人张斌是成天干活的一类,而施刑人张树利则属于“头儿”那一类。后来他们都成了闻名全国的新闻人物。
张斌是辽宁省朝阳市双塔区他拉皋乡平地安村人,2003年他37岁。张斌有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张斌平时为人懦弱、老实,到哪都是一个挨欺负的主儿,但却有偷摸的恶习,2002年张斌到相邻的葫芦岛市偷东西被抓,因为不够刑事处罚,所以被处以“劳教”,被关进了劳动教养院开始劳动教养。张树利是葫芦岛市连山区新台门镇人,2003年40岁。张树利性格与张斌正好相反,他身材高大,平时好打架斗殴,是没人敢惹的“棍儿”,曾经受到过刑事处罚,后又因寻衅滋事也被劳动教养,关进了葫芦岛市劳动教养院。关进劳动教养院后,张树利的“外号”,加上他的霸道,还真应验了张树利常说的那句话:“到哪都是棍儿”,成了牢头狱霸式的人物。因为张树利有这样的“管理才能”,受到了劳动教养院一大队领导的赏识,被任命为“大组长”。
葫芦岛市劳动教养院分为几个大队,一大队有劳教人员四十多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几进宫”,有坐牢、劳改经验,以强凌弱,以打人为乐趣,近乎性格变态的人。张树利当上了大组长,手里有很大的权力,手下四十多名劳教人员谁干什么活,干多少活都由他说了算,张树利还是一个监工,谁干活慢了也由他惩戒,怎么惩戒,那就是打。张树利下面还有几个小组长,能当小组长的人,也不是一般的茬,不少是几进宫的人。劳动教养院的活,都是从外面承包的,而劳教人员干活挣钱多少,是与各大队领导的经济利益挂钩的,所以劳教人员干活越卖力,大队领导就越满意;反之,谁要是消极怠工,大队领导就不满意。张树利对这一点,看得非常明白,所以他经常“收拾”干活不出力的人,讨领导的欢心,张树利也时常利用这点“职务之便”,“收拾”他不喜欢的人。张斌就是他不喜欢的人。
2003年3月,张斌的生命进入了痛苦、难熬的倒计时。从3月中旬开始,张树利就指使、强迫其他劳教人员殴打张斌。教养院中的一些小棍儿,为了讨好张树利和发泄变态的兽欲,和张树利一起,将殴打张斌当作了一种乐趣。他们每天都要给张斌上刑一次,叫“每天例会”。张树利有一个专门用来打人的工具,那是一根里面是金属芯的塑料管,有小手指粗,约一米多长.这根塑料管成了打张斌的专用刑具。张树利给张斌上刑,一般也讲个规律,那就是如果在外役现场打了,回到宿舍就不打了,在外役现场不打,回到宿舍必定打一遍,但也有例外,那就是虽然在外役现场打完了,但回到教养院宿舍,张斌又惹张树利不满意了,也要上一顿大刑。在宿舍里,张斌所遭受的酷刑主要是用张树利的塑料管狠抽,大多情况是这样的:张树利叫张斌脱掉裤子,撅在地上,张树利先用塑料管狠抽七八分钟,然后再让几个小组长轮流抽打,一圈打下来,张斌的屁股、大腿、后背就没有什么好地方了,往往张斌以前被打裂的地方刚结痂,就又被打开了,鲜血和脓液一齐往外流。打完后,张斌要遭受的是叫做“扎盆”的刑罚。“扎盆”就是带着张斌到二楼的水房,让张斌坐在小凳子上,用自来水龙头向张斌身上浇冷水。浇冷水要分几个“课时”,一般一个课时是二十分钟左右,中间休息一会儿,再来下一个“课时”。浇水总时间要一两个小时。其时正是早春三四月份,人们毛衣、毛裤还没有脱。冰凉的冷水从张斌头上浇下来,他被冻得浑身发抖,嘴发紫。张斌在教养院宿舍里有时还要遭受一种叫“消肿”的刑罚。“消肿”就是几个人将张斌按在地上,用木棒在张斌被打的浮肿的部位来回擀。
参与上刑的几名劳教人员供述,好像张斌不论遭受怎样的刑罚,都不会喊叫,还要一口一个“利哥”地叫,最多只是央求说:“利哥,饶了我这条狗命吧,下次我一定好好干活。”后来被判刑的一个小组长于伟刚在交代中,这样讲述了在宿舍给张斌上刑的一个情节:
2003年4月12日晚上就寝的时候,我从水房洗漱回来,发现张斌被脱光了趴在地上,张树利正用一根短拖布把擀张斌浮肿的双腿,一边擀一边问张斌:“舒服吗?”张斌说:“难受啊!利哥。”擀了三四分钟,韩冰和张辉接过木棒,一人握一头,给张斌擀了两个来回张树利才让张斌睡觉。
张斌另外一个受刑的地方就是外面干活的工地,张斌所在的小组长齐洪国供述了张斌在工地被上刑的一个场面:
2003年4月的一天,我们在高桥挖树坑,中午吃饭站排时,张树利就打了张斌一顿。吃完饭又让张斌过去,把衣服脱光,趴在地上,张树利开始用一根锤把打张斌的头、后背和大腿、屁股。打了有二十多分钟,张树利打累了,就把我们8个小组长喊过来,让我们每个人都打几下。打完之后,张树利叫杨树安给张斌上点辣椒面,杨树安就抓了一小袋辣椒面,全抹在张斌的伤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