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芳草忆王孙，
柳外楼高空断魂，
杜宇声声不忍闻。
欲黄昏，
雨打梨花深闭门
——忆王孙·李重元

早晨美梦正酣，琴打电话来，劈头就嚷：“懒猫，春天已经到了，
你还在被窝里做你那冬眠的熊么？”睁开腥松的眼瞄瞄被阳光照得透
亮的窗帘，我不由笑了起来：“小姐，一大早打电话来，有何吩咐？”
琴在那头咯咯地笑：“梨园的花开了呢，你不知道吗？快来快来，同
你去郊游。”
呀？梨花开了？我精神一振，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些年来东游西
荡，总是离家的日子多，回家时也逢不着梨花开，算来快有十年没去
过了吧。我暗自一叹，还来不及感伤光阴的流逝，琴已经叫着：“给
你十分钟梳洗穿衣，我们在你楼下等。”
搁上电话，“唰”地拉开窗帘，阳光已是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耀了一地的灿烂。对面的山崖上，绿绿的草与树，在阳光下显出嫩嫩
的感觉来，倍觉赏心悦目。
我飞快地梳洗完毕，找根发带束好长发，抓起外套就往楼下冲。
妈妈在后面端着杯牛奶一迭连声地喊：“吃点东西再走呀，哪里等你
救火不成？”
其实也不能怪我心急，那颗期待的心，早被阳光晒得恨不能飞起
来了。最后一次游梨园时，我还是个不知愁的少年。那时不太懂得欣
赏自然风光，只忙着与玩伴们打闹，所以，梨园的样子我已是有些记
不清了。只记得走了好远的路，然后在山坡上有一大片林子。
是的，梨园在山坡上。在我们渡过长江开始往上爬的时候，我才
记起这身体已经不是少年时活蹦乱跳的有无穷精力。懒散放任与养尊
处优，已经让我们的身体过早的有未老先衰的向征，爬一点点山，就
有些喘了。我自嘲地看了双腿一眼，暗祷着：你们今天可要给我争口
气呀，怎么说也不能中途倒下。
十来分钟，我们经过一条公路，已开始进入田野。山区里总是不
象平原那样能够一目了然，不过却有层叠渐进的感觉。前一个月还是
枯黄的田野上，早在不知不觉间被春风吹绿了。蚕豆与碗豆间隔着种
在田间，肆无忌惮地开着花。蚕豆是一行行直立着的，如排好的军队
般整齐一致。而碗豆却牵着软软的蔓须优雅地一如柔情的女子。我尤
其喜欢碗豆花，小小的，带着淡淡的香气，不特别醒目，却要命的香
艳。
这个时候田间开得最轰轰烈烈的，就肯定是油菜花了。明黄，或
者乳白，一大片一大片，铺天盖地的，惊心动魄得让你不得不承认它
的美丽。以前总爱在油菜花里拍照，后来才发现，不论你穿什么色彩，
在它的面前，你永远抢不过它的风头，人倒成了陪衬。于是以后就只
是远远地欣赏，再不走近它与它亲近。
玉米已经在开始冒出嫩芽来，桔树本该在年关左右摘光，却突然
发现有的人家还蓄着一树的红桔，嗓子立即就冒出烟来。走近一看，
居然有个阿婆正在树上摘桔子，我们问她卖不卖，阿婆笑着叫我们只
管摘，不收钱。于是每个人的口袋里就多了几个红桔，手里剥着，直
往嘴里塞。
太阳暖暖的照着，眉心微微地见汗。脱了外套，任山风凉凉地吹
来，惬意得想乘风归去。没有累得趴下的原因是沿途总见三三两两的
桃花，粉嫩嫩地开在田埂旁或者农家的院落里。那一树盛放的灿烂，
绝对不是花店里一枝两枝可比。那艳光热烈得让人要伸手相抚，它也
就乖乖地任由你爱怜。就算攀摘下几朵来，农家也是笑笑地看着，不
会责骂。只是爱花惜花者，又怎忍伤那美丽呢，于是恋恋不舍地回头，
直到看不见或者再看见前面有桃花。
目光中总是不停地变幻着惊喜和留恋，几次三番。终于远远眺见
前面一大片雪白。我们鼓起余勇，作最后的冲刺，这时已经走了个多
小时的山路了。
还没有走近那片梨树林，我的心已经象被猛撞了一下般揪起来。
呵，我失误了。
我没有预计到这梨花已经只能用花海来形容了。沿途几株桃花已
经叫我目不转睛地恋恋不舍，而这梨树，最少是数以千计吧。它一树
一树地盛放着，几乎没有绿叶。
谁说花儿一定要绿叶来衬的？我热泪盈眶地看着它们。
人们说水仙是凌波的仙子，说玫瑰是浪漫的情人，却很少有人赞
美梨花。或者是因为梨花单以朵来看是清淡且渺小的吧。可是，它密
密的开在枝头，绝不孤芳自赏。它们亲爱的聚集在一起，不容人忽视
地以自己的风采憾动你的心灵。
我缓缓地走上前，抚着那精灵似的花瓣，轻轻地用脸庞去依偎它
们。仰起脸，摇一摇树干，那洁白就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我带泪地
笑着，莫名的感动。耳畔回响起那首久远的歌谣：“忘不了故乡年年
梨花放，染白了山岗我的小村庄……摇摇洁白的树枝，花雨满天飞扬，
落在妈妈头上飘在纺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