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   

　　我叫夜魅。是的，这是我的nick name，在网上。
　　时常有人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淡淡地答：因为夜晚人心的防备最低，我才有机会魅惑人心。
　　真的在魅惑人心吗？我不知道。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天色沉下来，四周静下来，我的心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游走。说我魅惑别人，不如说夜色先魅惑了我。

　　我是无情的。许多人这样说。
　　我从来不告诉人家我的电话，地址，姓名，性别甚至是EMAIL，不管别人怎么求我，我只有一个字：“不”！
　　照说这样的性格是很不受欢迎的，可是不，偏偏有许多人喜欢着我，男的女的都有。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男是女。他们说我是个很奇怪的人，但是很魅惑人心。
　　有吗？
　　我不觉得。
　　我只是觉得深深的寂寞。在夜晚。
　　只是从无人知晓。

　　我从不谈严肃的问题，因为我觉得太累。我总是东扯西拉地天马行空，任何话题都可以在我这里变得轻松搞笑，我努力地扮演一个喜剧人物。
　　或者因为我知道人生有太多的悲剧了。
　　我不喜欢悲剧。很不喜欢。
　　于是快乐的人找我聊天，因为他们会更快乐。悲伤的人也找我聊天，那么他们就会从我的喜笑怒骂中得到放松而不是泛泛的安慰。他们都喜欢找我聊天。
　　他们说我是个开心果，一个不知愁的快乐天使。
　　好在我的打字速度极快。
　　这让我在网上成为倍受欢迎的人物。
　　但我没有朋友。
　　是的，我不认为我有朋友。朋友是可以相知相惜相聚相交的，他们不是。
　　他们甚至不知道我的性别。
　　我从不跟他们谈心。尽管他们总是与我谈心。
　　或许我是个没有心的人？
　　谁知道呢？

　　有时我不太分得清网络是怎么回事，我常把它当成一个可以自己编造的梦境。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扮演任何角色，只要不是我自己。
　　只要不是我自己，是的。网络只能是网络，我不要它变成一面镜子，照出本来苍白的我，照出我的千疮百孔。我觉得那是丑陋的。
　　每一个失意的人都是丑陋的，他们把心剖出来，血淋淋的伤口，在那里期待着安慰。真是天真。谁能够安慰谁呢？伤了，必得有个愈合的过程，不
　　会因为有谁安慰就愈合得快一点，难道他们都不知道的吗？
　　我笑世人的天真。他们总是被伤了就急着找人抚慰，找另一双手抚去被前一双手划伤的痕迹。真的有这样如天使的手吗？
　　没有！
　　很快的另一双手也会变成利刃，再于心上多添一道新痕。
　　周而复始的可悲。

　　直到有一天，我在网上碰到一个人，他叫阳光。
　　他居然叫阳光。
　　我叫他阳光妹妹。取这样的名字肯定是个小女孩子。他呵呵笑，也不分辩。
　　一次我问他为什么叫阳光，他说：“因为我的心里有阴影。”
　　好奇怪的回答，于是我记住了他。
　　只有他，从来不问我的性别，年龄，姓名，地址和EMAIL，他只是跟我天马行空的东扯西拉。我没有听见过他诉说心里的伤痕。
　　从来没有。
　　我开始期待。

　　当我发觉我开始期待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那是一天晚上，我本来在打游戏，却不知怎么感到非常无趣。当我意识到我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已经连接上网在聊天室里了，里面有阳光的身影。
　　我忍不住说：阳光，我想你。
　　他打：（阳光轻轻地让夜魅靠在肩头，在夜风中。）
　　他知道我想靠一个肩头。呵，阳光。
　　我觉得心里有某些东西在融化。

　　其实阳光与夜魅是永远不可能交集的，黑与白，光与暗，那么的极端。可是他说：为你，我可以熄去我的光与焰，静静地陪你坠入黑暗。
　　换了别人这样说我早已大笑出来了，可是他说出来不一样。
　　我痴痴的望着屏幕，半天不舍得打一个字出去。
　　他却也不出声，静静的，在屏幕的另一边。
　　再也没有谁有他这样的默契。
　　我说：你甚至不知道我的性别年龄身高体重家住何方。他呵呵地笑了。
　　他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寂寞的女子。
　　他知道？呵，阳光。
　　他那么肯定地说我寂寞，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人家说我不识愁滋味，只有他，知道我的寂寞。
　　在我的喜笑怒骂中，知道我的寂寞。
　　我开始想念他。

　　我开始问些傻问题。我问他你喜欢我吗？他说：“非常。”
　　呵他喜欢我。
　　但是他从不说要见我。他说：“我怕忘不了你。”
　　为什么不是我忘不了他？
　　他沉默。
　　当我发觉我已经违反了自己的原则开始在网络放进一些感情的时候，我拆掉了我的小猫。
　　我怕会不由自主地连接上网，我怕见到那个让我牵挂的身影。
　　许多次我拨号，见到出错信息，才想起我的小猫已经被我锁在抽屉里了。
　　我可怜的寂寞的小猫。
　　我与抽屉里的小猫遥遥相对望了两个多月，我想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或者是我反应太过激烈，我被自己吓怕了。其实有感情也不是件坏事吧？我有些迟疑地问自己。

夜魅   

　　犹豫地重新安好小猫，听到久违了的熟悉的拨号声，我发觉我比想象中更期待。

　　聊天室里人才济济，所有熟悉的人全涌过来寒喧，热情的，激动的，但是没有阳光。
　　没有阳光。
　　曾经天天都在网上的阳光，你何时沉入了黑暗？
　　我没有见到他，一天，两天。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问：有谁看到阳光了吗？
　　聊天室里静默了好久，然后有人跟我说：阳光说如果你问起他，就告诉你这个信箱，密码是你与他最后聊天的日期，如果你记得，你就可以看到那封信，如果你记不得，就永远忘记他吧。
　　我心里有不太好的感觉，我希望我记不得那天的日期。
　　但是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
　　人的记忆竟是这样奇怪，你想记住的东西不见得记得住，而不经意的一些东西却想忘也忘不掉。
　　我打开信箱，出乎我意料，里面只有一封很短的信。
　　阳光写的。

　　夜魅：
　　我相信你是一个女子，一个寂寞的女子，却有最不甘寂寞的心。你魅惑我，如同你魅惑其他人。只是，我没有时间来解开你的密码。我的生命已到了尽头，别问我是为什么。人生有太多意外，在最后的日子遇到你，竟让我走得不太甘心。
　　没见到你再上网，我想是因为你已经在记挂着我了。习惯寂寞的人往往会被突如其来的感情吓到，你如是，我亦如是。
　　假如我的日子再多些，或者我会忍不住想要跟你相见。你会见我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到最后一刻，我知道我终将带着这疑问离去。所以我竟傻到留这封信给你，傻到想问你如果有来世，你可愿见我一次？
　　笑我吧，无所谓了，我将如先前所说，永远地坠入黑暗中。当我是做着我的承诺，在黑暗里永远陪着你吧，我的夜魅。

　　阳光。

　　这算什么？这么短的一封信，象跟我告别说再见，象遗言。哦，真的是遗言。
　　我突然醒悟过来。
　　这是阳光最后的遗言，他……死了？
　　我呆呆地望着屏幕，不敢相信这是他最后的字迹。那个让我轻轻靠到他肩上的人，那个因为心里有阴影所以叫阳光的人。
　　我发现我竟记得与他的点点滴滴。
　　那些信里的字，在我眼前跳动着，最终扭曲得不再认得出形状，我伸手去擦屏幕，但是没有用。
　　屏幕没有花，花的是我的眼睛。
　　我泪如泉涌，才发现，生命中最后的阳光，也已离我而去。

画灵   

烟烟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回问莲儿要不要出来见面了。每次莲儿
都是呵呵笑着说我怕吓着你呢我长得很可怕呢，任烟烟软求硬逼也不
答应见面。其实烟烟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想见莲儿，那么多的网友没
见着也就算了，偏就是念念不忘要知道莲儿的真面目。也许是因为他
们曾经开玩笑说过做一对网络情人吧.

记得有次聊了个通宵，快天亮时莲儿对烟烟说：“你看，网络上
全是双双对对的情侣，他们是依依不舍，所以才不下网。咱们这算什
么呢，只为着混时间也能呆个通宵，真是中国电信的一大福音呀。”
烟烟就笑，说：“是呀。其实咱们也聊好几个月了，要不咱们也做一
对网络情人好了，省得老给人说我们无聊，浪费电话费。”莲儿说：
“嘿，你说做情人就做呀，美得你呢。你又没追过我。”烟烟笑道：
“反正也只是个虚名嘛，还追？矫情了点吧。”莲儿觉得很好玩，就
答应了：“那以后我见着想对你染指的妹妹可要跳出来跟她们决斗的
哦，你不许不意见。”烟烟哈哈大笑，连声应是，说：“好好好，以
后有人骚扰你，也由我来打发。”

其实他们说过也就算了，以后仍如朋友一般地聊着天，没什么特
别亲密的言语。莲儿的个性活泼淘气，言语可爱风趣，吸引了许多的
爱慕者，烟烟也不过就看在眼里，从来不管的。反倒是莲儿会有时瞅
到对烟烟表示爱慕的妹妹时会蹦出来恶作剧捣蛋一番。然后偷偷跟烟
烟讨赏，说你看你看，我又帮你做了一次护草使者，你如何谢谢我。
于是烟烟就说：“是呀，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啦，出来我请你喝茶
吃饭吧。”莲儿就笑，说：“还是不要吧。我长得很可怕的，万一吓
昏了你，那就连个虚名的情人也没了。”

或者是因为她总说自己丑吧，倒引发烟烟的好奇心。烟烟想看看
她倒底长得可怕到何等程度。渐渐的，这愿望越来越强烈，烟烟被这
渴望折磨得如同吸毒者一样，每天回到家就联上网去等着莲儿，见到
莲儿就苦苦相求着见面。终于有一天莲儿问：“你真的要不计一切代
价见我？”烟烟大喜之下一迭连声地应是。莲儿幽幽叹口气，说：“
但愿你不要后悔才好。”

烟烟以为莲儿是怕他嫌她长得难看，见过以后就不再理她。他安
慰莲儿：“不管你怎么样我只是想见见，不会因为外貌而影响我们的
交情的。”莲儿只是叹息，说：“那你来吧，明天晚上九点在竹坊茶
室。我等你，我穿黑色长裙，坐在九号台。”

第二天烟烟八点就到了竹坊，他坐到另外一张桌旁等莲儿。烟烟
倒不是想见到莲儿丑陋就回避，他一向认为自己不是以貌取人之辈，
他只是想从容地在一旁好好看看莲儿，再前去跟她相叙。

已经快九点了，当烟烟第七次转头去看墙上的钟时，隐隐有丝不
知名的香气拂来，很幽然的感觉，烟烟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再转过头来时，已经看到有位穿着黑裙的小姐坐在了九号台。烟烟有
些懊恼这巧合，现在他只能看到她的后侧面，错失了迎面相视的机会。

烟烟打量着“她”。长长的发披在后面有及腰长，纤巧修长的身
型。他看不到她的脸，见她抬起手招侍应生时，手优雅地轻轻一扬，
却又似乎带着种漫不经心地慵懒感觉。放下时顺手拂了下垂到耳旁的
几缕发丝，于是就露出只玲珑的耳朵来。烟烟想，就凭这优雅的手，
和这美丽的耳朵，她也绝对跟丑陋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看来是被这小
妮子骗了。

他笑笑地起身走过去，准备先骂她两句再说。站到桌前还没开口
她已有所觉，先抬起头来了。就是在那一瞬间，烟烟知道他已经完了。

莲儿抬头得很缓慢，懒懒的，闲闲的，且没有完全仰起头来。她
只是略微往上偏起一点点，再挑起眉眼来向上瞧去。那眉淡青色的，
灵动地舞在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上方，眼梢却又若有似无的染着抹桃
红，和缓了眼波中的寒意，于清冷中给人丝艳丽的感觉，从骨子里娇
媚开来。唇却不是现代的性感红唇了，那唇薄薄的，小巧地弯着，微
微张开，欲语欲笑。烟烟一时呆住，再想不到莲儿竟是这样一个尤物，
根本没从无盐变西施的震惊中回复过来，哪里还想得起要骂她。

见他怔怔地半晌不出声，莲儿要笑不笑地瞅瞅他，说：“我都不
知道你还有个名字叫呆头鹅。”烟烟才回过神来，坐下来控诉莲儿欺
骗他。莲儿笑：“你怎么这口气象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似的？我骗你啥
啦。”
“你干什么骗我说你长得很丑？”
“呀？好象你见我长得不丑很不满意似的。”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长得这样漂亮，又偏要骗人说自己丑，
也太过份了一点吧？”
“我几时说过我长得丑了？”
“没有吗？你可是一直强调着。”
“你记错了。我只是说我长得很可怕，怕吓到你。几时说我长得
很丑来着？”
“你果然是吓到我了。”烟烟啼笑皆非，终于明白了“吓到”是
什么概念。他喃喃地说：“是，你说得太对了。你真的是长得很可怕，

画灵   

可怕到会迷死一个军队。”莲儿垂下眼帘，在嘴角漾开一个淡淡的微
笑，幽幽地说：“我不仅仅是只会迷死一个军队而已。”
烟烟就笑：“反正你现在是已迷死我了。”
莲儿抬起眼来看了烟烟一眼，有丝悲哀：“你要是真的被我迷死，
就笑不出来了。”
烟烟也不是油嘴滑舌的人，平时也不跟女孩子花言巧语的，此时
对着初次见面的莲儿，竟毫不犹豫地接到：“要真能被你迷死，我死
亦无憾。”

莲儿深深看了烟烟一眼，没说话，为烟烟斟了一杯茶。烟烟端起
来就唇想喝，却有些诧异：“噫？今儿这茶好香，往日没喝到过嘛，
叫啥名儿来着？”莲儿说：“你知道名儿也没用，不是跟着我一起来
是喝不到的。”“哦？”烟烟挑挑眉看着莲儿：“不成你是这间茶室
的老板？还是这里的贵宾？”
“都不是。”
“那就奇了，凭什么你能喝到这里的极品而我却喝不到？”
莲儿轻笑：“我有说这是‘这里’的茶么？”
“呀？原来是你自己带过来的。”烟烟呷口那香醇的清茶，只觉
唇齿生香，喉舌间有淡淡的甜在氲开，不由赞了声：“好茶！”
他却没注意刚才见莲儿招侍应生时，并没有交给他什么茶叶去冲
泡。

烟烟望着莲儿，嘴角一直不能自制地往上翘。莲儿就要笑不笑地
瞅着他，也不说话，端起茶杯静静地喝茶。莲儿穿的长裙也不知是什
么质地，柔滑轻软，虽然是宽宽大大的，却伏贴地熨在身上，显出腰
身的盈盈一握，喝茶时袖子往下滑，就露出一截手腕来。
烟烟就叹：“总算明白什么叫皓腕了。”莲儿失笑，也叹：“今
日总算知道什么叫马屁了。”
烟烟大笑，说：“我可是从心里说出这句话来的，绝对不算马屁。”
莲儿作掩嘴葫芦状：“嘿，平时网上见你，没这么多好听的话说嘛，
咋这会子嘴上抹蜜了？”
烟烟莞尔：“平时你在网上可也是一淘气活泼的小魔女呀，可现
在我怎么看你怎么象一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莲儿脸上似乎掠过一丝黯然，低下头去。一瞬间又抬起来，顽皮
一笑：“也许我本来就是呢。”
“哈，那我算遇到仙子喽？”
“嘿，画里出来的可多半会是妖精来着。”
“哦？那得看是什么画了，画的是天仙，出来的自然是天仙。”
“那要是画的聊斋里的画皮呢。”
“噢，那可不是便宜了我。”
“嗯？”
“多好的一张皮呀。”
“我啐，只求那张皮么？果然是男儿本色！”
“只要你肯，我自然想求别的东西。”
“不计任何代价？”
“不计任何代价！”

莲儿静静地瞧着烟烟，神情有丝诡异。烟烟看在眼中却觉得是含
情脉脉。好半晌俩人都没说话，就这样互看着。烟烟是越看越觉沉醉，
真有种但愿长醉不曾醒的感觉，只想这时间就此停顿。而莲儿脸上的
表情一直未变，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眼波却越来越深了。
“猫。”烟烟突然莫名其妙地吐出一个字来。莲儿挑起眉来疑问
地看着他，烟烟笑：“你的眼睛象猫，很幽然的感觉。夜里灯下看来，
好象莹莹地有光在流转。”莲儿意味很长地看着烟烟：“你忘了还有
一种东西看起来跟猫很象，也是喜欢夜间活动，眼睛看起来也很幽然。”
“是什么？”
莲儿盯着烟烟，眼中突然有锐利的光芒一闪。然后轻轻吐出一个
字：
“鬼！”

烟烟失笑，边摇头叹道：“如今世道真是变了，以前都是男孩子
说鬼吓女孩子，现在轮到女孩子来吓男孩子了。”
莲儿端起杯子来嗅着茶香，也不辩解，也不声明。突然说：“我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听完了，你再判断我是不是在吓你。”
烟烟点点头。
莲儿望着面前痴呆呆的烟烟，说出了这么个故事来。

在很久以前，有个很有名的琴师，因为他弹琴很出色，所以被请
为宫里的乐师。他有个女儿叫紫裳。紫裳跟宫里的舞姬们学跳舞，长
到十六岁时，已经比所有人跳得好了。
紫裳爱花，犹其喜欢莲花，总爱用发簪辍一朵粉色的小莲在鬓边，
别的什么饰品也不要。有天下午，她在荷花池畔练舞，被九王爷看到了，
于是跟皇上讨了她去。

九王爷极宠紫裳，在山间为她造莲池，占地数百亩。池心筑高楼，
而莲池里没有通向高楼的回廊，只在水面一寸的地方间隔一尺一个石
桩。石桩被荷叶遮着，人走在上面，就象飘在水面上，穿行于莲花间。
久了，紫裳闭着眼睛也知道哪里有石桩哪里没有，于是总爱在石桩上
跳舞。远远望去，如同凌波的仙子一般，绝尘而缥缈。
从有紫裳后，九王爷就很少回王府，更再没去王妃的屋子里歇息
过。王妃终日悲伤啼哭，被小王爷欣琪知道了，一怒下仗剑而起。王
妃阻拦不住，这小王爷冲向莲池，要杀掉迷到他父亲的狐狸精。
欣琪到莲池时，王爷上朝还没回来。紫裳正在荷叶间起舞，粉紫
的纱衣袅袅飘动，叶面的露珠反射出的光华映在她脸上，晶莹而眩丽。

画灵   

只一眼，欣琪手中的长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而他却浑然不
觉，站在岸边看着那花间舞动的仙子，不觉竟已痴了。
紫裳一曲舞完，才发现岸边有人观看，一瞥之下见是一俊俏公子，
不由羞红了脸，忙举袖掩面而去。那惊鸿似的一瞥，就此在欣琪心中
再难忘怀，却哪里还记得是来杀紫裳的。

从此欣琪天天偷来莲池看紫裳跳舞，久了，紫裳也不太避开。有
时欣琪会取出随身的玉箫来坐在池畔吹奏，紫裳于是就随着曲韵起舞。
如此两月有余，二人始终未曾交谈过半句。欣琪知道紫裳是父王爱姬，
不该作非份之想。只是爱慕之心不可抑制，这样远远看着，也比日日
受那相思折磨的好。而对于紫裳来说，每日的舞蹈已不仅仅是消磨时
间了，知道自己起舞时有双欣赏爱慕的目光，她跳得更轻灵欢畅起来。

终于有一天，九王爷下朝回来时遇到了欣琪。当时欣琪正吹着玉
箫而紫裳在缓缓起舞，这看在九王爷眼里，震怒异常，任紫裳如何分
辩，他也不相信他们是清白的。欣琪被押回王府软禁起来，紫裳也被
关在高楼里，不许她再莲中起舞。
紫裳不再欢笑了。她每日坐在窗前痴痴地瞧着莲花，一坐就是整
天。九王爷见她日渐憔悴，心痛异常，不无后悔，于是百般哄她开心，
允她再到莲池跳舞，紫裳却不再去。
如此有月余，一日九王爷上朝去了，莲池来了位盛怒的贵客，正
是那九王妃。
盛怒的九王妃脸上一片凄厉，见礼未毕，她劈面一巴掌便把紫裳
打跌在地上，戳指咬牙骂道：“你这个狐狸精，祸水，迷倒了王爷还
不够，还要来害我那欣琪，我今日要叫你好过了我就不做人了。”
紫裳跌坐在地上，惶然不知所措地望着王妃，不知王妃因何如此
震怒。王妃身旁的丫头把一卷画轴扔到紫裳跟前，打将开来，上面正
是紫裳一身衣衫飘飘，舞于莲花间的身影。
王妃骂道：“我只当你迷住王爷也就罢了，前月欣琪不知何故被
他父王软禁，居然重病不起，这几日昏迷着，嘴里只叫紫裳，枕边却
找出你的画像。看来只有我今日除了你这狐狸精，方换得他父子二人
的安宁。”
她一边骂，一边喝道：“来人哪，给我勒死这贱人。”
王妃带来的卫士捧着三尺白绫上前来就要勒紫裳。紫裳身边的侍
女来救，却被卫士推搡而退。侍女环儿对王妃跪下叩首，哭着求王妃：
“王妃开恩，好歹等王爷回来再作定夺。”九王妃冷冷一哼：“等王
爷回来救你们？别做梦了。动手！”
紫裳一直瞧着画卷没作声，这时王妃一声断喝中卫士抢上前来，
她才抬起眼来瞧了卫士一眼。卫士看着那双明澄的双目，动作不由停
了一停，垂下目来，道声：“主命难违，且休怪得罪了。”就要把白
绫往紫裳脖子上套。
紫裳轻声道：“且等片刻。”
王妃冷哼：“别妄想会有人来救你，王爷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才回
来，你拖延时间也没用的，乖乖受死吧。”
紫裳淡然一笑：“我并不期望着谁来救我，跟了九王爷，是我自
己作不得主的事儿，并不是我想迷倒王爷。小王爷病重，我又何罪之
有？我与他，便是话也未曾讲过一句。他不过是个懂得欣赏我舞姿的
知音罢了。王妃要怪责于我，我无话可说，我之不幸，就是不该长得
这副容貌、习得这身舞艺。狐狸精也好，祸水也罢，今日王妃要我死，
不是什么大事，以我一条命换王府的安宁倒是件好事。不用你们动手，
我自己了断罢。只愿我去了，王妃就能得以保全王爷的心，不会再有
别的女人勾了去。”
紫裳说完，已是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咽喉。环儿扑上来救时，却
哪里来得及？只见自她白皙的颈中一股碧血喷涌，直溅到了画上，紫
裳的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可怜冰肌玉骨，如今玉陨香消。

九王妃瞪着紫裳委顿在地的身子，不曾想她有此刚烈，心里不由
阵阵惊惶，仓惶地领着人去了。只留下环儿扑在紫裳身上大哭，一屋
的侍女念及主人平时种种好处，皆跪地哀泣。

只没有人留意到，那画上本来素白的莲花，被鲜血染成了朵朵红
莲，画中的紫裳，也灵动得飘然欲出。一阵风来，画被吹出了屋外，
不知所踪……

烟烟听莲儿讲完故事，有趣地看着莲儿，问：“那么你就是那个
画中的紫裳了？”
“不，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是那被紫裳热血染红的莲花，附了美女的精魂，于是化成了
人形。”
“哈哈，原来是莲花仙子，失敬失敬。”
“不，是花妖，不是仙子。”
“哦？有何区别？”
“花仙子是奉百花神之命司花开花落的，而我，只是靠人的精血
化成，成不了正果。”
“还分正果歪果，哈哈哈。”烟烟越想越好笑，不得不佩服莲儿
的才思敏捷，瞬间能想出这么精彩的故事来。莲儿诡异地看着烟烟，
问：“你不相信我说的故事？”
“我要相信了就是白痴了。”
“那你可敢跟我去看那幅画？”
“在哪里？”
“我家。”

画灵   

“呵呵，那正好，求之不得了。可以一探莲花妖的香闺。”
“不担心我害你？”
“有句话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嘿嘿。”
“好，那你跟我来吧。”

莲儿领着烟烟往她家走，走不多时也就到了。在门前莲儿问烟烟：
“你后悔还来得及，现在回头的话我也不拦你。”烟烟只是笑，摇头。
莲儿一叹，打开门进去。
室内一色的原木结构，雅致而清爽，墙上果然挂着一幅画，那画
里，一池红莲盛放，有紫纱女子舞于其间。烟烟走近前去欣赏，见画
色已很黯淡，不由笑道：“这故事到此还真有了几分真实性呢，这画
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颜色也褪了许多。”
莲儿在他背后幽幽接道：“当然，这画由人的精血所染，年代久
了，没有新的精血滋养，怎能不黯淡！”
烟烟失笑回头，骂莲儿：“小丫头这时还要继续吓我，当我老鼠
胆不成。”莲儿一头长发无风自动，轻轻地飞扬着，眼睛看着烟烟，
又象是透过烟烟在看着那画轴，继续幽幽地道：“这千百年来，只有
我陪着她，看她在荷叶间起舞，我们的寂寞无人能懂。渐渐的，她黯
淡下去了，我也失了那红艳。所以每百年，我必出来找寻新的热血，
重新滋养那颜色。”
烟烟惊疑不定地望着莲儿，凉意已在背，却还待争辩几句。还未
开口，莲儿已是移近前来，缓缓地吻向烟烟的唇。烟烟鼻端闻得一缕
暗香，心内一荡，便什么也顾不得了。闭上眼任莲儿吻来。突然喉头
一凉，急睁开眼来瞧，见莲儿正自他喉头上拔下簪子，一股热血喷向
画轴，那画突然就鲜艳灵动起来。
烟烟张开口，才发现已不能出声了。莲儿望着他，目光中有哀怜
之色。烟烟觉得手脚开始发冷了，视线也开始模糊。望向那画卷，朦
胧中只见一池红莲怒放着，如火焰……
一阵风过，卷起画卷送出窗去，不知所踪。

十年梨花   

萋萋芳草忆王孙，
柳外楼高空断魂，
杜宇声声不忍闻。
欲黄昏，
雨打梨花深闭门
——忆王孙·李重元

早晨美梦正酣，琴打电话来，劈头就嚷：“懒猫，春天已经到了，
你还在被窝里做你那冬眠的熊么？”睁开腥松的眼瞄瞄被阳光照得透
亮的窗帘，我不由笑了起来：“小姐，一大早打电话来，有何吩咐？”
琴在那头咯咯地笑：“梨园的花开了呢，你不知道吗？快来快来，同
你去郊游。”
呀？梨花开了？我精神一振，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些年来东游西
荡，总是离家的日子多，回家时也逢不着梨花开，算来快有十年没去
过了吧。我暗自一叹，还来不及感伤光阴的流逝，琴已经叫着：“给
你十分钟梳洗穿衣，我们在你楼下等。”
搁上电话，“唰”地拉开窗帘，阳光已是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耀了一地的灿烂。对面的山崖上，绿绿的草与树，在阳光下显出嫩嫩
的感觉来，倍觉赏心悦目。
我飞快地梳洗完毕，找根发带束好长发，抓起外套就往楼下冲。
妈妈在后面端着杯牛奶一迭连声地喊：“吃点东西再走呀，哪里等你
救火不成？”
其实也不能怪我心急，那颗期待的心，早被阳光晒得恨不能飞起
来了。最后一次游梨园时，我还是个不知愁的少年。那时不太懂得欣
赏自然风光，只忙着与玩伴们打闹，所以，梨园的样子我已是有些记
不清了。只记得走了好远的路，然后在山坡上有一大片林子。
是的，梨园在山坡上。在我们渡过长江开始往上爬的时候，我才
记起这身体已经不是少年时活蹦乱跳的有无穷精力。懒散放任与养尊
处优，已经让我们的身体过早的有未老先衰的向征，爬一点点山，就
有些喘了。我自嘲地看了双腿一眼，暗祷着：你们今天可要给我争口
气呀，怎么说也不能中途倒下。
十来分钟，我们经过一条公路，已开始进入田野。山区里总是不
象平原那样能够一目了然，不过却有层叠渐进的感觉。前一个月还是
枯黄的田野上，早在不知不觉间被春风吹绿了。蚕豆与碗豆间隔着种
在田间，肆无忌惮地开着花。蚕豆是一行行直立着的，如排好的军队
般整齐一致。而碗豆却牵着软软的蔓须优雅地一如柔情的女子。我尤
其喜欢碗豆花，小小的，带着淡淡的香气，不特别醒目，却要命的香
艳。
这个时候田间开得最轰轰烈烈的，就肯定是油菜花了。明黄，或
者乳白，一大片一大片，铺天盖地的，惊心动魄得让你不得不承认它
的美丽。以前总爱在油菜花里拍照，后来才发现，不论你穿什么色彩，
在它的面前，你永远抢不过它的风头，人倒成了陪衬。于是以后就只
是远远地欣赏，再不走近它与它亲近。
玉米已经在开始冒出嫩芽来，桔树本该在年关左右摘光，却突然
发现有的人家还蓄着一树的红桔，嗓子立即就冒出烟来。走近一看，
居然有个阿婆正在树上摘桔子，我们问她卖不卖，阿婆笑着叫我们只
管摘，不收钱。于是每个人的口袋里就多了几个红桔，手里剥着，直
往嘴里塞。
太阳暖暖的照着，眉心微微地见汗。脱了外套，任山风凉凉地吹
来，惬意得想乘风归去。没有累得趴下的原因是沿途总见三三两两的
桃花，粉嫩嫩地开在田埂旁或者农家的院落里。那一树盛放的灿烂，
绝对不是花店里一枝两枝可比。那艳光热烈得让人要伸手相抚，它也
就乖乖地任由你爱怜。就算攀摘下几朵来，农家也是笑笑地看着，不
会责骂。只是爱花惜花者，又怎忍伤那美丽呢，于是恋恋不舍地回头，
直到看不见或者再看见前面有桃花。
目光中总是不停地变幻着惊喜和留恋，几次三番。终于远远眺见
前面一大片雪白。我们鼓起余勇，作最后的冲刺，这时已经走了个多
小时的山路了。
还没有走近那片梨树林，我的心已经象被猛撞了一下般揪起来。
呵，我失误了。
我没有预计到这梨花已经只能用花海来形容了。沿途几株桃花已
经叫我目不转睛地恋恋不舍，而这梨树，最少是数以千计吧。它一树
一树地盛放着，几乎没有绿叶。
谁说花儿一定要绿叶来衬的？我热泪盈眶地看着它们。
人们说水仙是凌波的仙子，说玫瑰是浪漫的情人，却很少有人赞
美梨花。或者是因为梨花单以朵来看是清淡且渺小的吧。可是，它密
密的开在枝头，绝不孤芳自赏。它们亲爱的聚集在一起，不容人忽视
地以自己的风采憾动你的心灵。
我缓缓地走上前，抚着那精灵似的花瓣，轻轻地用脸庞去依偎它
们。仰起脸，摇一摇树干，那洁白就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我带泪地
笑着，莫名的感动。耳畔回响起那首久远的歌谣：“忘不了故乡年年
梨花放，染白了山岗我的小村庄……摇摇洁白的树枝，花雨满天飞扬，
落在妈妈头上飘在纺车上……”

新年记事   

一

年底来了，决定做个孝顺女儿，回家陪妈妈迎千禧。扔下上海诸
多朋友，直扑机场。飞机误点，班车误点，在一连串的等待中，终于
在凌晨六点拎着两个大皮箱踏进家门。吓，居然灯火辉煌，妈妈弟弟
都坐在沙发上未睡。我疑惑，问他们几时也学会我的习性，变成夜猫
一族，老妈答曰：因为要等你归来。感动之余来不及洗去满面灰尘，
马上翻出礼物拍老妈马屁，妈妈随手扔一边，先拉着我左瞧右瞧。总
算展开笑颜，夸我漂亮了许多。原因很简单，因为我长胖了几斤，妈
妈的概念是只要长了肉就是好。
晚上一干狐朋狗友过来探我，一进门惊呼：哇，你长胖了耶，好
恐怖。雪梅问我要不要她们推荐减肥药品。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其实
蛮想借机闷死她的）
瞪着她骂：我好不容易努力长了几斤肉回来让妈妈开心，你敢叫
我减肥？小心被我妈听到你会不知怎么死。她伸伸舌头，做个鬼脸。
然后得意洋洋向我炫耀：我减了十来斤哦，终于比你轻了。我不屑地
瞅瞅她，骂：比我轻有鬼用，本小姐再怎么长胖，腰围永远一尺七寸，
有本事只把你那腰减下去。她颓然扑到桌面哀鸣，一群朋友笑得翻天。
两代人对美丽的感觉也是两个极端，胖与瘦在她们眼里各自有不
同的定义。
朋友们用瞧白痴地眼光看我，不置信地骂我居然为了哄父母开心
而胆敢拿自己的体重开玩笑。其实，漂亮只是青春瞬间的闪光，而性
格的可爱才是永恒的，我们何必非要让自己瘦得浑身排骨象根面条？

二

返家不久，接无锡网友花不语的电话，说他们在成都出差，返回
时要坐船游三峡。我们市区自然是必经的站点。想当初抓他来上海一
聚，也被这家伙以诸多借口加以推搪，现在哪里能放过他。反正以一
向的惯例，过往客船在我市港口一般会停留三五个小时，于是决定抓
他们来我家里小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确知他们的行程后我特意提前一天
清理了我凌乱的狗窝，以期能让人感觉象一现代淑女的闺房。客厅里
总是插着大束的腊梅，所以倒不用担心鲜花的问题。只把和室里换上
了新的台布，翻出许久不用的功夫茶具，想沏一壶香茶以待友朋。
中午接到电话曰下午三点左右到达，心甚期待。不语电话嘱我帮
他们买点吃食和一箱啤酒，说他们在成都顿顿吃的东西都辣得吓人，
快饿死了，当场笑得我那个乐呀。江南一带的人到四川来玩，最大的
困扰就是怕吃饭，那辣味让人难以下咽。不过不语一向能吃辣椒的，
他也叫苦，可想同行的就更惨了。我笑着应承，其实心里很想叫我妈
做两盘特辣的拿手菜去整整他们。
下午三时我悠闲地穿上鞋晃出去，准备到处逛逛，买点吃的东西，
等他们到了打电话来我就下江边去接。谁知还没下到楼底，手机已响。
不语急急的声音说你在哪里？我们的船靠岸了，上下客人就走，不停
留。
啊？天哪！该死的，我忘了他们坐的是旅游船，要赶着游三峡的
话是不会在我们这里停多久的。于是悠闲的脚步马上变成百米冲锋，
一边叫：你们的船靠几号码头？我马上赶到。不语听我才刚出门，于
是说算了吧肯定来不及了，你不用下来了吧。嘿，开什么玩笑，来不
来得及我都得赶。好在我家楼下就有最好味的卤菜，急急地叫他们切
了一大包，冲上车就猛踏油门。
我得说那天真的是老天保佑，不但没有塞车，而且我横冲直撞的
汽车居然没有亲吻到任何一样物体，平安地冲到了江边。还没来得及
摔上车门，不语的电话又到，他说我们要开船了，你别来了。我呵呵
笑，说我已到江边啦，你下船到检票口来拿东西吧。
从江边到屯船有几十米的跳板，我冲上去的时候他也正跑过来。
急匆匆把东西交到他手上，吁口气笑：总算在船开前赶到，你快上去
吧。他笑着应一声，于是两人又转头向反方向而去。
回到车里才发现车门都没有锁，还好没有东西失窃，万幸万幸。
刚想发动汽车，电话又响，是不语。我笑：船开啦？没赶丢吧！他也
笑：你记着哦，还欠我一箱啤酒，下次回上海要补起来。天哪，这小
子，敢这样敲诈我！我说：好，你现在就下来吧，别说啤酒，请你吃
满汉全席都行。他骂：没诚心，现在下来船开了怎么办？我哈哈大笑：
那到时我开车送你回无锡好了。他哼一声，很酷地扔下一句：免了！
嘿嘿，看，这下可不是我不请客喽，我得意一笑，收线。

三

平安夜，老一辈的人不太兴这个，所以我不用关家里陪老爸老妈，
朋友电话相招，说有化装舞会耶，快来快来。于是梳妆打扮出门去。
以我来讲，当然是不会化装成啥白雪公主之类的小白痴了。而且
这大冷天的叫我穿蓬蓬裙？宰了我比较快！两个男生化装成黑武士，
酷酷的面具戴起来蛮象那回事，然后一个女生戴了只蝴蝶型的眼罩说
要扮木兰花，另一个女生穿了一身紧身黑衣要扮妖女。问我扮什么时

新年记事   

我没说，叫她们呆会儿看，先推她们去会场等着。
我想当我“蹦”到她们面前时她们绝对没有想到是我。真的，我
是用“蹦”
的，然后奶声奶气地跟他们说：皮卡皮卡丘。两位女士当场翻翻
白眼栽到自己旁边的护花使者怀里，不忍卒睹。有那么夸张吗？我疑
惑地想。我不过就扮了皮卡丘而已，皮卡丘不是很可爱的吗？
曼丽对其他几人摇摇头，用很沮丧的口气说：我们不要再指望她
有什么长进了，这女人的心智永远只有六岁，别指望她会长成一个风
情万种的淑女。其他人也居然深表赞同地点头称是，真是叫我乱没面
子一把的。于是整个夜晚都见她们蔓妙多姿地起舞，而我却是到处乱
蹦地捣乱，惹起不断的尖叫声。啊，多么美妙的平安夜。

四

某日睡梦正酣。照惯例不到中午是很难让我起床的，特别是寒冷
的冬天。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变一只会冬眠的动物，睡到春风吹过时才醒来
伸伸懒腰。熟知我的朋友都会很识相地不在上午打电话骚扰我，免得
被我臭骂。这日却清晨响起电话振铃。
我犹在梦中跟周公他女儿拉拉扯扯，不愿醒来，被那小妞一脚踹
出梦乡。
抓起电话我很不爽地朦胧着声音问：“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报
名！”电话那头却是个好熟悉的声音，曰：“是你老妈我！”哇——
惨！这下不能开口乱骂了。马上把不爽的声音改得很献媚地撒娇：
“妈——干什么吵醒人家啦！”
妈说：“下雪了耶，你快起来看雪呀。”
“啊？？？”
就为这事把我吵醒？把我从正跟美女帅哥约会的梦乡中拽出来？
有没有搞错！虽然是有许多许多年没有下过雪了，但也不必要专
程牺牲美梦去看的嘛，它还不是永远千篇一律地白花花。有本事下点
五彩缤纷的雪花，我就专门清晨起来瞧它。
懒洋洋地支吾两句，挂掉电话继续睡觉，想回头找那踹我出梦乡
的妹妹算帐。谁知电话却开始不停地想起来，每个人开口都是这样说
的：“喂，懒虫，快滚起来啦，外面下大雪呢，起来看呀。”
在接了七八个电话之后，我终于再也培养不起一点睡意了。盯着
天花板我简直就是无语问苍天，我招着惹着雪花了？要在这样一个美
梦正酣的清晨如此地折腾我！唉。

五

春节将至，于是开始忙碌起来，朋友之间请吃年饭，天天奔波于
各大酒楼茶肆。一日饭后移坐茶楼闲聊，朋友诉苦说她女儿大了难以
管教，当妈的说什么她驳什么，歪理一大箩。我还想着十六七岁的小
丫头能有多能说会道呢，她女儿马上来了个现场作证，连驳带损地说
了她老妈十来句。大致是说她们老了，不懂现在的年青一代，老是乱
教育她，用老一辈以为好的标准来要求她，不理解她的真正需要。等
等。
我想着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多厉害？就淘气也是有限的。嘿，就
象专为我作反证似的，那小丫头见谁说一句她顶三句，一副天下事我
都知道才不用你们教育的模样。她妈妈让她叫我阿姨，她不肯，说我
比她大不了多少，最多叫姐姐。嘿，大多少不是问题，我跟她老妈是
朋友，论理她也得叫阿姨呀，这猖狂的小妞。
朋友说，你帮我教育教育这女儿吧，你比她大不了多少，跟她应
该没代沟，她会听你的。嘿，瞧她那目空一切的样子，会听我的？还
不如去求天上掉馅饼来得快。
再想不到事情后来的转机。闲聊中有人问我呆上海都干些什么，
我说除了帮朋友管管财务以外，还在一个文学网站当兼职编辑。哈，
那小丫头一听，眼也亮了腰也直了，坐得端正地问我：阿姨你是编辑？
咦？这下肯叫阿姨了？我肚内暗笑，点头应是。于是小姑娘缠着
我问东问西，我也装模作样地胡吹乱侃一通。诸如专业是时装设计啦，
闲时写点小文章啦，挂个名儿在榕树下骗吃骗喝啦等等等等。听得她
一愣一愣地惊叹：阿姨，你做的事情全是我曾梦想过的耶，好厉害哦。
啊哈，厉害？我就知道小姑娘没几个不喜欢文学的，没几个不喜
欢伤春悲秋的，所以，一听我会写作，而且还是编辑，马上在我头顶
罩了一个光环。幸好她不知道我这‘编辑’有多混。在她几乎是崇拜
的目光里我随口讲些上网的趣事，讲些编辑部内的笑话，讲些好文章
的精辟之处，再顺便加些人生大道理。
哇塞，这时她倒听进去了，且一直乖乖地受教，点头不停地应是。
在我一本正经地教育她的同时，肚内已经笑得翻天。她崇拜的目
光越来越热切，不停地惊呼：哇，你电脑懂这么多？（其实我跟个电
脑白痴都没啥差别）
哇，你还有个人主页？（千万不能让她知道那主页是别人帮我做
的）哇，你们编辑部的人都那么年青？（还好她不知道年青的编辑们
开玩笑时的德性）——整个夜晚似乎都是我在口沫横飞地吹嘘与教育，
而第二天她老妈居然打电话来感谢我，说她女儿回家说要向我学习，
努力做一个有作为的人。天哪！向我学习？完了完了，又误了一个人

新年记事   

的子弟，要学我这样子，这辈子估计都别想跟‘作为’这两字沾上边
了。我有苦难言地干笑两声，赶紧挂上电话。可千万不能被朋友与她
的女儿知道我有多懒多混多笨多皮，不然就又陷害了一名无知少女，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