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范利祥 

 
 
　　被“双规”之前，原安徽省委副书记王昭耀扶植了“内外”两套班子：外部班子，即“王系人马”，主要是他插手提拔的干部；而由他的几位亲属构成的内部班子，更形成了一个当地著名的“权力家族”。这些家族成员在羽
 
翼渐丰的过程中，呈现出了不同的贪婪面孔。

　　这几天，安徽省城合肥一直薄雾弥漫。

　　当地权威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原安徽省委副书记王昭耀一案仍然余震不断，目前已经牵涉到了另外几名级别比较高的官员。

　　中纪委专案组已经披露的部分调查结果显示，在被“双规”之前，王昭耀扶植了“内外”两套班子：外部班子，即“王系人马”，主要是他插手提拔的干部；而由他的几位亲属构成的内部班子，更形成了一个当地著名的“权力家族”。

　　“王氏权力家族”和“王系人马”，构成了王昭耀的权力图谱。

　　但如今，这个相当复杂和庞大的权力图谱，正随着中纪委专案组的深入查处，被一步步揭开，呈现无法挽回的溃败之势。

　　权力家谱

　　“靠王昭耀一个人的力量，很难画好这张名利图。”权威人士分析，王昭耀的权力图谱形成的大致路径是：通过王系人马，来“安排”权力家族成员，然后他再通过各种方式，给王系人马的升迁提供方便。

　　王昭耀的权力图谱，形成于他离开基层，走进省府，并掌握实权的那一年：1993年2月，王当选为安徽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并任省政府党组书记。

　　由此，王氏权力家族开始萌芽。

　　首先受到“关照”的是王的大舅子杨枫。看着姐夫飞黄腾达，仅仅是砀山师范学校一名化学教师的杨枫坐不住了，他通过姐姐杨大爱，不断给王昭耀吹“枕边风”。

　　1994年6月份左右，王昭耀给有关组织部门领导“打招呼”，意欲扶持杨枫。

　　“你不听他(王昭耀)的‘建议’，他就会给你‘小鞋’穿。”淮南市组织部一位退休干部说。

　　1994年8月，杨枫当上了淮南市气象局局长。

　　随后，杨枫仕途一马平川，先后出任安徽省气象局副局长、宣城市行署挂职副专员、宣城市副市长，一直到2004年2月成为宣城市市委副书记。

　　一位曾与王昭耀接近的人士称，在被“双规”之前，王一直在反复思忖如何再拉杨枫一把，扶他“转正”，“只不过没找到好的时机”。

　　然后是二舅子杨哲信。

　　46岁的杨哲信的升迁路线图，显得比自己的哥哥更为平坦。

　　“杨哲信以组织部副部长给我们开会时，我当时吓了一大跳———这不是曾经给我们拉过货的小杨吗？！”砀山县一位官员回忆。在2001年担任砀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以前，杨哲信只是砀山县的一名货车司机。

　　该官员透露，当时砀山县不少老干部曾联名向省委写信“参”杨哲信。“他根本没什么能力，但非常骄横跋扈，动不动就拿人撒气。”

　　但联名信石沉大海，还有人被莫名其妙地调离岗位。

　　不过，这件事发生后，2002年3月，杨哲信被调往同为宿州地区的灵璧县。而这次，他又官升一级：县委组织部长。半年后，杨进入县委常委班子。

　　其间，杨哲信曾通过杨大爱给王昭耀“施压”：要么提升为灵璧县委书记，要么调到市里去。

　　最后，也就是2004年年初，杨哲信爬上了宿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宝座”。

　　同样，杨大爱在出任安徽省行政事务局接待处处长之前，也仅仅是砀山曲艺团的演员；大儿子王伟担任共青团安徽省委联络部副部长之前，则是阜阳市政府办公室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

　　上述权威人士介绍，王昭耀的操作手法很简单。“就是给上级组织部门打招呼，谁给他好处，他就给谁好处。”

　　不难看出，已被查处的王系人马和正在接受中纪委调查的“级别比较高的官员”，有不少曾给这个权力家族的形成，提供不少“方便”。而他们也因此受到王昭耀的“格外关照”。

　　贪婪家族

　　显然，权力家族是王昭耀权力图谱的核心。

　　而拿其权力家族来看，这些家族成员在羽翼渐丰的过程中，呈现出了不同的贪婪面孔。

　　二舅子杨哲信的操作手法是：“批发官帽子”。从目前的查处结果来看，王昭耀发家的发源地———安徽省宿州市，之所以成为王案的重灾区，与杨哲信肆无忌惮地卖官有着莫大的干系：从2001年担任砀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开始，杨哲信五年共卖出69顶官帽。

　　目前，检察人员已查明，宿州市涉及杨哲信案的大小官员达上百名。

　　这主要集中在小小的灵璧县。在检察机关对杨哲信指控的100起受贿事实中，发生在砀山县的有10起，发生在灵璧县的有90起。为彻查杨哲信案，中纪委曾专门要求安徽省纪委组成两个调查组，在灵璧宾馆驻扎数月。

　　“大萝卜拔出小萝卜，萝卜下面还带着泥。”在灵璧短短2年多时间，从各个乡镇，到县直各局，干部争相向杨哲信送钱。

　　灵璧县共有20多个乡镇，只有一个乡镇的领导没有以乡镇或者自己的名义给杨哲信送过钱。但遗憾的是，这个领导为了孩子找工作也用钱拜访过杨哲信。这些人只要送上两三千元钱，就能从副职转为正职。

　　灵璧县直单位，也成了一个个大染缸：只有一个冷衙门，没行贿过杨哲信。而其他部门的部分干部，都通过杨哲信得到了提拔。

　　更为荒谬的是，杨哲信除受贿98万余元外，还伪造国家机关证件、印章，为卖官提供方便。

　　根据检察机关指控，为了提拔工人身份的原砀山县医药局副局长张世贵进入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杨哲信给张提供了相关人员的档案复印件、所需表格和印章的印模，张则找人刻制了“宿州地区行署人事局”、“宿州市人事局”、“砀山县人事局”等三枚印章。

　　随后，张世贵利用伪造的公务员身份顺顺利利地当上了灵璧县药监局副局长，而杨哲信也因此获利42000元。

　　不仅如此，杨哲信又安排张世贵为自己刻制了“砀山县劳动局”、“砀山县林业局”等两枚印章，为一些官员的升迁提供“证明”。

　　与杨哲信的批发官帽不同，大舅子杨枫则是另外一副面孔。

　　巢湖市检察院提供给本报记者的资料表明，在杨枫涉嫌收受48人、126次的财物事例中，大多是为企业提供经营活动上的帮助或便利。

　　比如，从2002年至2004年4月，宁国市一企业为获得农行发放林业贴息贷款、争创省级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以及“优质苗木基地扩建”申报农业产业化项目，请杨枫提供帮助，并6次送给杨人民币5.5万元。

　　王昭耀本人，则通过各种方式，先后提拔了一大批王系人马。

　　发迹与沉沦

　　王昭耀的发迹史，并没有他的权力图谱那么复杂。

　　1963年9月，出生于山东西南部一个小山村的王昭耀考入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现中国农业大学)水利系。成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安徽宿州市的砀山县园艺场工作，成为该单位唯一的“科班”出身的大学生。

　　四年后，他担任了砀山县革委会生产指挥组办事员。后来被借调到县水利局，从此入仕。

　　1989年2月，王昭耀出任阜阳地委书记，并认识了任行署常务副专员的王怀忠。在这期间，与王怀忠的挥霍相比，王昭耀则显得“为人非常严谨，不喝酒，不抽烟，很是节俭”。

　　1993年2月，王昭耀当选为安徽省副省长，并任省政府党组书记，同年9月任安徽省委常委。从此，他的权力图谱开始萌芽。

　　1998年12月，王被任命为安徽省委副书记，分管政法、农业和计生工作。此时，他对于权力图谱的勾勒，更是游刃有余。

　　“他(王昭耀)当上省委副书记后，权力更大，安排一个人跟玩似的。”上述权威人士说。

　　今年8月上旬，王昭耀被移送到山东省济南市检察院，实行异地管辖审查起诉。而从一年多之前开始，王昭耀的权力图谱已逐渐瓦解。

　　可靠内部人士透露，其导火线则是位于皖北涡阳县的双轮集团董事长刘俊卿一案。

　　刘俊卿与王昭耀关系“很铁”。王担任副省长后，就隔三差五地以各种名义到双轮集团“视察”工作。

　　王昭耀当上副省长时，刘俊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涡阳县委副书记。后来，在王昭耀的提携下，刘俊卿当上了亳州市人大财经委主任等要职。

　　“如果王不倒的话，刘俊卿还有更长的仕途。”知情人士透露，刘俊卿曾在多个场合私下向王昭耀暗示，“希望能当上市委副书记。”

　　但2004年4月，刘俊卿被“双规”。关于刘案的起因，迄今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上述权威人士则透露，刘是被王怀忠案牵涉在内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刘俊卿一案不仅涉及到十多名省市县官员，他还供出了王昭耀。

　　2005年4月22日，安徽省委书记郭金龙，省委副书记、原省纪委书记杨多良和省政协主席方兆祥共同找王谈话。随即，王被采取措施：离职休养，讲清问题。同日，杨大爱、王伟被“双规”。

　　从此，王氏权力家族逐渐被肢解。2006年6月初，杨哲信一审被判有期徒刑15年；8月底，杨枫获刑10年。

　　不仅如此，王扶持的一大批“王系人马”，也纷纷解体。

　　“就像一只网，拎出上面，下面的就全部露出来了。”上述权威人士如是描述。他透露，王案还远远没有结束，中纪委还在继续调查王系人马中的其他成员。